正文 【耽美】他的星球 — 1.電影·徬徨·我們

他说,他没看过真正的海。

走出电影院後他突然这麽跟我说。

这个小岛四面环海,就连海线的列车在你不经意睡着又醒来时彷佛都可以听见海的声音与辽阔的咸味。说没看过真正的海,怎麽想都是一件奇妙且荒谬的事。

可是,落在他深黑色眼眸的失落确是那麽的真实,真实到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远行灯光都像是漂浮在宙空的繁星。

遥远的,漠然的,用发亮来包围自己,尤其是在暮色落下整整五个小时之後,更显孤单。

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的左耳总是带着像是助听器的耳机。

有时他的发音怪怪的,某些音节的重音都没有,我曾问他,那是助听器?

他笑着摇头说:「是语言转换器。」

反正跟蚂蚁说话这种事他都做的出来,把助听器说成是语言转换器就显得正常,现在又说他不曾看过真正的海,想想也不是什麽太过奇怪的事。

藉着路灯看了他垂低的眼。

浅棕色的眼睫毛在下眼睑处拓印出弯弯的月影,轻抿着下唇时眼睫毛跟着微微颤动的样子,像是小楷临摹了月光,书写了他与这个城市的疏离。

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他的落寞,只好回过头,沉默的与他并肩的走在同学的身後,听着走在前面只有几步距离三位同学的聊天声。

或许是电影里英雄不顾生命危险扞卫地球的激动情绪还留在班长的心中,一向乐天的班长陈昱谷突然举高单只手臂,在不算拥挤的人行道大喊:「我要保卫地球和平!不让外星人侵略地球!」

「你白痴喔?」走在班长右边的张政霖趁班长高举单手毫无防备时握拳攻击了他的侧腹。

力道虽很轻,但出奇不意的攻击,还是让班长觉得痛的连忙用手护住下腹部,弯着腰问:「干嘛攻击我?」

「连这样的袭击都躲不过还想要保卫地球和平?吃屎比较快啦!」张政霖边说边来个十字勒颈法,让班长急忙又把护在腹部的手反拉住勒在颈上的手。

「干干干干干!」一时无法挣脱的班长只能用被压制住的喉咙咿咿呀呀的说着脏话。

走在左边的陈昶翰笑到眼泪掉出来後又补了一枪,「但这还不是让班长最伤心的。」

笑闹的两人停止所有玩闹,张政霖好奇了:「还有什麽事是比梦想一秒破灭还更伤心的事?」

陈昶翰勾着班长的肩,深表同情的说了:「明明是你提议要看电影的,结果喜欢的人死都不肯坐你旁边。」

这句话勾起了张政霖跟我们的记忆,在电影院前集合时,大家故意把学艺跟班长安排在一起,但学艺不好意思拒绝却在走进放映厅时偷偷跟副班长换座位,让她自己跟班长中间隔了四个人。

张政霖大喊一声,「对吼!」双手搓着身上被射满箭而沮丧的班长的脸,无话可反驳的班长,那充满末日感的眼神让我们都笑了。

只是不愧是乐天派,班长扬手架开张政霖的手,马上重组自信:「第一次出来看电影当然会不好意思坐在我身边。」

这话尾音都还没落,张政霖跟陈昶翰互看一眼,止不住笑声,夸张的笑弯了腰。

笑翻了後,他们三人肩搭肩的哼起歌。

『我寂寞寂寞就好这时候谁都别来安慰拥抱

就让我一个人去痛到受不了想到快疯掉

死不了就还好……(田馥甄·寂寞寂寞就好)』

靠北。

唱的有够难听的,高音完全唱不上去低音又下不去。

当他们还要再唱一次时,我终於忍不住的伸出手从後面压下了班长的头。

班长侧着脸,「为什麽只压我?」

「没为什麽,就是想压你。」我耸耸肩的回答,换来张政霖的恶作剧。

「压哪里?压哪里?」张政霖一边说一边快速移动右手想要摸班长人鱼线下方的男性宝物,让班长佯装生气的回击,「干!恁爸不是吃素的!」也回摸过去。

论身高是张政霖吃亏,一百七十二公分对上一百八十三公分,三两下就被班长的反击压制。

这时陈昶翰也加入战局的飞扑的抱住他们两人的肩。

三人闹成一团,假装互殴过後,终於感到累了的停止瞎闹。

歌仍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唱着,话仍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高二上的初秋,明明课业压得我们喘息的空间都很少,可是我们却都藏了一些不想跟人说的心事,也都想挣脱些什麽的学着叛逆。

电影散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三位女生早已结伴回家,并约好到家後要传Line,而我们五个男生就顺着街道乱逛,遇红灯就转弯遇绿灯就直行,就这样的也晃了半个多小时。

就因为女生都不在了,那些过剩的荷尔蒙就只能用瞎闹到幼稚的方式来宣泄。

夜风其实有点凉,在十字路口,夜灯把我们的身影相叠、错开又相叠并且把影子拉得好长。

看着复杂交通号志的我们却一起沉默。

各种箭头指着不同的方向,而我们到底该走向何方?该选什麽学校、该选什麽科系,才是心中真正想要的?

十七岁的我们其实都知道,青春一晃即逝,再怎麽想要逃离,或逃的再远,最後还是绕回往学校往家的方向,无法脱离轨道太久。

更何况,下星期一的早自习就要物理小考,说不记得这件事是骗人的。

班长说他要搭捷运回家,陈昶翰跟张政霖一起搭公车,然後他们转过头来问我:「你们一样?」

我从独自的思绪回来,点点头算是回答。因为他们都知道我跟他住附近,所以才会这样问。

在十字路口说ByeBye後,看他们走往不同的街口,直到他们走过斑马线的身影看不见後,我们才重新启程。

不知不觉的我们又走了半个小时。

明明公车站牌已经到了,我们却很有默契的故意错过一班又一班。

一直到最後一班公车即将抵达。

站牌上方的日光灯把他的发色变的些许透明。

每次跟他独处的时候,心跳总是乱成一团,过快或过慢,都跟他有关。

此刻我明白,没有任何讲义可参考的习题是喜欢,而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我喜欢这个人。

「走。」我说。

他从覆上无星的孤单中抬眼看我,深黑的眼眸有太多情感在里面。

「去哪里?」

「带你去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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