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品聿……」她怯怯地唤，「我想请你帮个忙，但、但如果你不想答应也没关系的！」
「什麽忙？我会尽量帮你的。」苏品聿点点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杜唯唯看了看周遭情况，确定并没有人在注意自己这边後，才开口道：「我今天有点不太舒服，心情也不是很好，所以……态度可能跟平常不太一样，如果有人来找我的话，不管是谁，就算班上同学也一样，你、你能帮我解释吗？」
她无法想像自己可能每见到一个同学就要重新面对这样的情况这种事情发生，可能在还没跟全部的人互动过之前，她自己就会先因为过度焦虑，而面临如当初逃去厕所，最後匆忙跑回家的情况一样的窘境。
「当然可以。」苏品聿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一双眼瞳里像承载了世界上最美好的光，让杜唯唯忍不住盯了出神。
就因为这句话，她觉得她又要把仅存不多的真心，再交出去一点点了。
「谢谢你。」她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
她其实有些冲动想要告诉他，他是自己历经那些绝望与苦痛之後，第一个信任的对象。
然後再告诉他，请不要背叛她。
杜唯唯的这个请托果然奏效了，虽然成效不是非常完美，但还是替她挡掉了许多同学的搭话，她感觉一整个早修，坐在後头的苏品聿就成了她的代言人似的，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为她解释理由。
不过，还是有例外的对象。
「唯唯，你们俩什麽时候关系这麽好了？不舒服、心情不好这些不来告诉我，反倒跟苏品聿说？」李恺妮在遭受她的冷淡对待与代言人的解释後，忿忿不平地叉着腰吐槽，「你不是最近才常常去找萧濬吗？还是你现在转移目标了？」
白目也该有个限度，这话怎麽能在当事人面前说出口？
杜唯唯轻轻皱眉，好好调整好心情後，稍微侧身看向了对方。她对於李恺妮的第一印象并没有很好，从以前开始，她一向跟这类人没什麽交集，价值观也不相符，合不来。
「对不起。」不管怎样，她都先放低身段道歉就是了，「我、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因为你迟到了……所以我才想着先告诉别人，请他帮忙。」
她是被另一个自己影响了吗？怎麽现在连说谎找理由都变得这麽快，信手拈来了？
「哎呦，我又没怪你！你现在的样子好弱喔！完全变了个人嘛！」李恺妮忽然抱紧她，笑得灿烂，「我们唯唯不舒服的时候原来会变这个样子啊！」
「李恺妮，放开唯唯吧，她都说了自己不舒服，待会你这样做让她情况更严重了该怎麽办？」苏品聿出言劝阻。
「哇，叫唯唯叫的如此亲密，对我就叫全名，真有你的啊苏品聿。」李恺妮挑眉，像是看穿什麽似的笑了笑，「好好好，那唯唯你好好休息，不吵你啦！」
丢下这句话後，她便蹦蹦跳跳地回到位置上，拿出化妆包里头的发卷，开始打扮自己。
如杜唯唯所愿的，一整个上午，几乎都不太有同学来找自己聊天。下课时间，她大多都缩在位置上发呆，不想要被任何人打扰，就这样看着身旁窗外的天空。
她是喜欢天空的，无论何时的天空，总是如此的纯洁美丽，是她的心之所向。小时候，在尚单纯美好的那个年纪，她总想飞到洁白的云朵上方，随着微风飘啊飘的，飘到天空的彼方，世界的尽头。
小时候的杜唯唯，也曾有过这样美好纯真的幻想。
长大後她才明白，云朵只存在於大气层，再更外面便是宇宙，宇宙浩瀚辽阔，但看似没有尽头的宇宙，其实也存在一个边界，而那边界之外，是一片虚无，没有意义之处。
明明视线只是单单盯着窗外的一方蓝天，她的思绪却已经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现在班上不知怎的特别安静，这让她感到些许安心，因为她好久没有经历过这种平静了。
当初，在上一所高中，当关於她的负面谣言满天飞，人尽皆知时，每天都会有人找她的碴。公开谩骂、人身攻击之类的事只是家常便饭，她甚至好几次被用清洁拖把的水泼过，被曾经爱慕学长的女孩搧巴掌、被不怀好意的学生们拖到无人的角落……
於她而言，当时的每分每秒就有如身处炼狱，令她生不如死，她受的伤有多重、委屈有多深，她的恨意也就有多麽强烈。
「杜唯唯，你是我见过最恶心的女生。」
不是的，她没有。她不是恶心的人，她什麽都没有做。都是何晋辰，是他在散播这些虚假的谣言，是他存心要毁了她。
每当她如此解释，大家就觉得她在狡辩，还想把罪名推到那个完美学长身上，因此对她的欺凌也就更变本加厉。
所以最後，她不解释了，她选择沉默，选择封闭自己的内心，选择逃避——
每每想到过去，杜唯唯就无法冷静，就像现在的她，莫名开始感到恐慌、呼吸困难以及心悸。
冷静，冷静。
现在转学了，没事的，再怎麽样也不会比过去更糟的。
她忍着晕眩勉强站起身来，打算去外头洗把脸，好好镇定下来，却在走出门的那个刹那，撞上了一个挡在门口的学生。
她吃痛地叫了声，接着抬头，没想到与她对上眼的，是这阵子以来杜唯唯再熟悉不过的对象。
同时也是她完全没料到今天会碰见的人——萧濬。
萧濬并不是刻意来找杜唯唯的，他不可能会这麽做。
他只是单纯有些好奇而已，好奇为何杜唯唯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出现在三班的教室。
照理来说，她都放话要他等着瞧了，做出的攻势应该会比过往更猛烈才是，怎麽一整天都对他不闻不问，甚至连个讯息骚扰都没有？
算了，这样也好，他反倒清净。
刚刚，只是因为上音乐课的路程正好会经过六班教室，他才打算「顺便」停个几秒，看看杜唯唯有没有来。而没想到，她居然就这样撞上自己来了。
「对、对不起！」杜唯唯扶着自己的额头，在认知到对方是谁後连忙低下头，不想让他认出自己，想要就这样跑离开他旁边——
「杜唯唯。」
听到这清冷的声音，她整个人都吓傻了，只好乖乖站在原地，像玩一二三木头人那样一动也不动，更不敢回头。
萧濬见她模样奇怪，虽然感到有些疑惑，却什麽也没说，主动的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由於杜唯唯现在瑟缩着身子，两人的高度差又比平常她挺直身板的模样多了许多。
「你、你好。」杜唯唯捏着衣角，连声音都在发抖，「萧濬……」
她的反应，连天塌下来或许都冷漠应对的萧濬傻了几秒。
他开始怀疑，眼前这人真的是杜唯唯吗？为什麽个性与平常的样子相差如此之多？
他瞧她这般怯懦模样不太像是装出来的，疑惑地皱起了眉，那眼神令杜唯唯着实害怕。
为什麽另一个她会对这种人感兴趣啊？这人看起来很可怕啊！
「你是有双重人格吗？」他不屑地嗤笑了声，「也罢，你能不来烦我也挺好。」
还真的是这样没错。
杜唯唯感叹自己这种时候还有吐槽对方话语的余力，可她表面上抖的跟什麽似的。
「如果，没、没什麽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刚刚原本想去洗脸的因素都被萧濬的到来通通驱逐了，所以便没有这个必要了，「再见……」
转身离开前，她还礼貌地点了点头，希望对方不要找什麽碴才好。
她并不了解萧濬这人的个性，她只能得知另一个自己的记忆——或许连记忆都是不完全的，更别说是情绪或是只存在与脑海中的想法这类较为抽象的东西了。
另一个杜唯唯想要攻略萧濬，让对方爱上自己，不代表她也想这麽做。
回到座位上後，她探头看了看後门的方向，发现萧濬已经默默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