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下手的徒弟这时端来了香茶,恭恭敬敬地递了上来,东临王随手接过,对着刘奎道“我有一山石大小的玉石,虽只是汉白,然种像甚好,我想让你在上面雕出蓬莱仙岛,上有异兽数百,珍果数千,仙衣羽袂,神仙者众,与那王母祝寿的景象,约莫三月之后,便须完工,听闻你手艺冠绝京都,不会连这点活计都接不下罢!”
虽言语间是商量之意,但表情冷淡,目光炯炯,吓得刘奎冷汗直冒,明明就是必须给干好这活计的意思!刘奎心里给跪了,他心下郁郁,王爷你见过蓬莱?还异兽数百,珍果数千?还三月内完工?神一般的统治阶级啊!难道你要我对着那简笔山海经来给你凑出来?恐怕雕好了也会被你给削死,这玉雕本来也并不是有其形者便上佳,更要有其神,刻得东西驳杂了,反而会失了神韵落了下乘。
他心底虽吐槽,面上却依旧恭谨,维诺道:“王爷这活计,我定是要应下的”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中精光一闪,“小民斗胆,王爷这玉石,可是要与人祝寿?”
东临王面目淡漠,冷冷地削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刘奎心底有了把握,小心翼翼道:“小民妄测,那人定是地位尊崇,太君之流,威仪赫赫?”
东临王想了想,又点了点头。刘奎心下有了计较,挣扎了一番,道“小民知一处,有更好的籽料,更佳的构样,不知王爷可否允小人进上一言?”
东临王以为刘奎只是想要推脱这活计,当即脸就拉了,冷声道“哼,你还有甚构想?或是想诓得我来买你的籽料?”
刘奎吓得满扑在地,“草民万万不敢!王爷恕罪!”半晌见东临王也没让他起,也没说怎么怪罪他,心底横了一把,道“近日有人十金延小人去擦石,竟开出一奇石,端得是做人模样的好胚石!若是照样子雕出来,小人可以担保定是新嫁娘栩栩如生的模样!王爷若是不信,可以跟小人走上一遭,一探虚实!小人之言,句句属实,万万不敢欺瞒王爷!”
刘奎这般,算是违法自己许下的誓言了,当初十金请他,便是有这保密的誓诺在里头的,但是他心底实在是痴迷,也顾不得那家破人亡的鬼誓了。
东临王心下也有了意动,当初他打这蓬莱的雕刻,冲得是延年益寿的吉兆,想讨好得太后。但估摸着他能想到,其他人定是也能想到罢!若是雕这人像,真是如刘奎所说,不免确得来得上乘些。他这几年,估摸着就要如先例,出得京都,去自己封地,去哪,不过全凭太后懿旨罢,他心知定不会是甚好地方,金陵以北那淮南淮北定是不会给他,然比起那巴蜀的毒物,永益之地的瘴气,他还是希望太后能开恩,与他不近不远的中州之地的。
当然,富察王定也是这般想法,所以这次寿礼,他显得格外看重。当即便与那刘奎敲定,即日便随他去找那石主商讨。
卯时左右,东临王府。厅堂里觥筹交错,一桌子全是美味佳肴,桌上摆满了那喝空的酒瓶,酒液微黄,正是京都自酿的上好内法酒,酒液微黄,入口微量,后劲绵长。只见一桌的佳肴,却只有两人入座,这东面的公子面如冠玉,颜若剪裁,可不就是享誉京都的东临王?这西面的公子,一袭白衣,面目如那烟熏缭绕中遇着的神仙公子般,周身都缠着一股子世外的仙气般,好似这尘世的红尘滚滚都在他身边自动绕了路来,在这东临王身边,却是毫不逊色。深邃的眼中满是如巍峨高山般厚重的睿智,颇有隐者名士之风。
“周兄,来,再干一杯!”
“请!”
两人杯盏交错几个来回,倒也是交谈甚欢的模样,这主宾只有两人的宴席,倒也不显得冷清寂寥。
“周兄宽厚,赠我那珍贵玉石,汉白玉不少见,然如周兄所遗那般温润且庞大者,却是世间少有,不过我打他处寻得一石,于我更为妥当,周兄的好意,本王心领了,日后有甚难事,尽管道与本王,本王必给你办的妥妥当当,不得坠了你我兄弟情谊!”
化名周振的无妄子心道,这世间罕见的冰魄奇石,竟被他看作汉白玉,当真是白瞎了他那一分挑选的心了。然好在这人还知好赖,就看在这几句话听得舒心,也没多计较。不过好心好意的,还被人委言推诿,心中自是不太爽利。
“哪里的话,这本和该是兄弟的事!竟被兄台说得哪去了!”言语却是没发作出来。
两人又商谈了一番天文地理,诗文政事,言谈之间颇为熟稔,于是宾主尽欢,这一顿饭食,竟吃到辰时才算完。
只见那白衣公子离了杜府,顿了顿步子,想了一番,便径直去了那百翠楼,百翠楼地处京都繁华之地,临水建楼,在那朱雀街的最末,高大富丽,倒也算是京都能拿得出手的楼了,不过这楼是做那皮肉生意的,就平白可惜了那精巧独到的设计了,因得如此,周遭皆为瓦肆酒楼,或是诸如此类的物事,也沾得一分百翠楼的热火气。
而辰时的百翠楼,正是热闹非凡之际。楼上莺莺燕燕,美人成堆,楼下人行匆匆,往来如织,华灯挂上高楼,美人虚席以待,美酒佳肴,映衬着装饰的红绸彩带,花瓶投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好一派火热人间红尘气象。
这白衣公子入得楼内,还没端详几下,就有人上前逢迎,仔细一瞧,这迎上来的竟是百翠楼的管事阿禄,只见他低头敛眉,恭敬地道:“公子,还是陆姑娘么?”
这阿禄在京都,也算得上半个知名人物,相传他是先王薨打那皇宫里逐出来的小太监,也不知是何缘法,最后竟是做成了这名震京华的百翠楼管事,不同于其他青楼里管事,老鷎大抵都是女流之辈,后者常常便兼任这青楼的两个职位,这百翠楼里,阿禄便是权利最大的管事,手下的老鷎却有四五之数,大抵是投身于此的美人太多,故而多了几个妈妈罢。
虽然阿禄去了势,算不得一个完整的男人了,然言行之间也并未如女子般扭捏纤弱,做得一副矫情之态,故而这来往与百翠楼的人,对阿禄虽甚是好奇,但也未对这没有先例的男“老鷎”多加厌恶,后来这百翠楼的管制自成一派,生意越加红火,阿禄也就成了类似于“励志”一般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