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洗三这天,阿瞒始终是没回来,只差人送了些小玩意儿回来,曹嵩为此生了顿闷气,隔天又去逗弄宝儿,因是不能见风,只在屋里抱着宝儿四下颠悠,羊须不时扫过宝儿的嫩脸儿,冷不丁被宝儿一把扣住,不需用劲儿,曹嵩也配合着“哎呦,哎呦”地叫,看着父女俩儿的乐呵劲儿,大夫人也在一旁合着笑,邹氏虽还不能下地,但听着外间的动静也满满地快活起来,一屋子其乐融融的。
兴平元年,阿瞒派人接家小至昌邑相聚。
曹府堂屋,应邵拜见了曹嵩,又见过曹德等人,方说明来意。
原来阿瞒自离家后便一直在外闯荡,初时虽多有不顺但到底逢凶化吉,而今竟是威震一方的人物,如今遣应邵至琅琊郡接一家人去昌邑团聚。
曹嵩知得应邵来意,心里自有一番思量,如今,曹家远离庙堂虽也清净无忧,可到底不美,难得阿瞒拼了份功绩,自己和他几个兄侄也是该去帮帮忙,免得他那性子被人钻了空子,且如今几个孙辈渐渐大了,也需要分功名的,将来也好光耀门楣谋份好亲事多个助力。如此,曹嵩便定下三日后出发,左右没多少家什,收将收将三日也是很富裕了,大件儿的便散与邻里。
应邵已是告退休整去了,曹嵩留下曹德几个商议着如何安排坐次,却见帷幔后隐隐一团藏着,曹嵩故作不知,只示意曹德偷偷从右边截住,自己正正走去。见了曹嵩近了,黑影果然向右挪动,正好被曹德截住一把抱进怀里,抛得高高的。
“呵呵呵……飞高高,飞高高,哥哥,飞高高……”
原是宝儿乘着奶妈丫头几个不注意偷溜出来,见了生人竟躲进帷幔里观看。
曹德见宝儿兴致得很,也是再抛了两把,才稳住抱在怀里,戳戳宝儿的额头,一脸宠溺:“惯是胡闹,这哪是你能来的地方,可歇了午觉了?”
“歇了,宝儿饿了,找吃的。”
“找吃的,找这儿来了?”曹德仍是不放过。
“……有人,好玩。”宝儿咂吧着狐狸眼,满脸认真样。
“小东西,乱跑也不怕被坏人捉住,小心哥哥都救不了你。”曹德拱拱宝儿的脖子。
“不怕,有爹爹!”宝儿掷地有声地说道。
“哈哈哈,对,有爹爹在,谁都不能欺负了咱家的宝儿,来,宝儿,爹爹抱抱。”曹嵩乐呵呵的接过宝儿香了一口,长长地胡须不时扎扎宝儿,宝儿怕痒地不住扭动,更是赖在曹嵩怀里不肯下来,直到奶妈找来把她哄了回去。
三日后,曹府上下四十多口人并着百来护卫浩浩荡荡去往昌邑,曹嵩曹德并一干男丁皆乘马,妻妾女室皆乘车,宝儿原也在车内坐着,久了闹将着也要骑马,众人哪里敢让奶娃娃骑马,只一味劝解。曹德自阵前驱马至宝儿车旁,见宝儿正闹别扭,猿臂一捞,竟从车窗把正开着窗怨念地看着外头的宝儿捞起抱进怀里。
“阿疾,莫冻着宝儿,莫冻着宝儿!”大夫人探出窗急急叫道,并抛出一小披。
曹德接过披风,仔细给宝儿裹住,又将自己的披风尾端系在宝儿腰间,竟是生生绑在身前,一手抱着宝儿,一手牵着缰绳,驱马至阵前。
宝儿抬头看看曹德光秃秃的下巴,眯起眼偷笑,再看看四周,虽被披风挡去不少风光可到底比坐在车里强多了,看了不多会儿,竟是睡去了。见状,曹德临着路边停了马,待得大夫人车架近前,解下披风的结,大夫人慌忙拉了门接住宝儿,抱回车里放在软榻上,期间,宝儿连哼唧一声都没有。
“可不要胡闹,仔细你父亲说你。”安顿好宝儿,大夫人隔着车窗训教道。
“母亲安心,没甚大碍,父亲也是准了的。”曹德恭恭敬敬地回道。
“宝儿到底年纪小,若是着了风可怎生是好,且不说你父亲,我也是要治治你的,年纪也不老小了,哪里还能皮猴,学学你吉利哥哥,到底给家里争光,日后便是讨房媳妇也是能往高门里说的……”
曹德听着很是不耐,急急打断:“吉利哥哥自是好到大的,我跟着吉利哥哥后头也是有出息的,日后也是不会往高门里讨媳妇的,都是些狗眼势力的,若要讨那些骄皮子,还不如讨了宝儿去。”
大夫人听了心口又是一疼,想起初初给订下的婚约就是这么没了的,也是悔恨,小子不听话也是恼恨的,可到底是亲娘儿俩,况又只得这一个,只得细细劝慰:“便是不讨高门的,也是要找个贤良的,待到了昌邑,母亲向你吉利哥哥讨个面子,给你在那儿讨房贤惠的,你也不老小了,初时是为娘误了你,日后必是要为你张张眼的。”
“……”再要说些什么已是无意,到底舍不得母亲为自己操心,曹德只得作罢。叨扰一句驾着马上前。
车里,大夫人抚平宝儿额前的碎发,又是深深一叹:“老姐姐,我该怎么办啊,阿疾都已而立了,可连房妾室都没讨,我要如何向祖宗交代啊!”
林婆拍拍大夫人的手安慰道:“疾少爷也是有福相的,等到了昌邑立了功绩害怕讨不到好媳妇?夫人也不要太担心了,只是……”
“怎么了?有什么话你就说。”
“老奴瞅着疾少爷看宝儿小姐的眼神儿似是不对,怕是……”林婆欲言又止。
“你是说,阿疾对宝儿?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宝儿才两岁,阿疾怎会……”
“老奴也是猜测,要不是更好了,毕竟,这有违礼法,对疾少爷,宝儿小姐都不好。”
“这件事不要外传,我要再看看,再看看。”大夫人不敢相信自己器重的小儿子竟会对自己宝贝了两年的闺女起了心思,一时也是慌了神。
“诶,老奴知道。”
大夫人如何思量暂且不提,且说一行人连日赶路,已近徐州地界,忽见前方约摸百人拦路而立,曹德打马前去探看,却原来是徐州太守陶谦在此,陶谦与曹德说明来意,曹德领着陶谦见过曹嵩,一番寒暄,之后,陶谦邀曹嵩下榻徐州做东宴请。曹嵩本欲婉拒,奈何连日赶路众人及马匹都已乏倦,遂欣然应允。
吃罢宴席,陶谦又留住,特意寻了清幽的庭院供曹嵩等入住。夜里,曹嵩自是歇在大夫人处,熄了灯,曹嵩已是倦意连连,大夫人因有心事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连日里赶路你也累了,早些歇了吧。”
“诶!”大夫人叹了口气,响起林婆的话又哪里睡得着。
“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吧,莫憋心里。”
“……”大夫人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默一阵到底是憋不住,试探着开口,“不知老爷对阿疾如何做想?”
“阿疾?甚好,比阿瞒沉稳些,日后也是前途不可限量。”
“……只不知,阿疾的婚事该如何是好。”
提起曹德的婚事曹嵩也是心头一沉,往年里靠着养父的人脉,自己又多加钻营到底是谋了个好前程,结交的多是大户之辈,自诩是个会看人的,哪知竟就看走眼了,害得阿疾没了婚事又失仪于人前,真是悔之晚矣!如今老妻提到此事自是愁上心头。
大夫人见曹嵩久久不语也是知道他为曹德的事儿焦心,思量着向曹嵩讨个允诺:“妾身想着先给阿疾安房妾室,好赖延续香火,妻家等到了昌邑再好好寻觅,不知老爷如何看?”
“只怕阿疾是不答应,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诶,到底是我们亏待了他,如今竟不知如何才能弥补,想不到我曹嵩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轻信了那等腌臜小人害了我儿。”
“……宝儿……”大夫人禁言。
“宝儿怎了?”
“哦,没什么,晚间宝儿多食了块糕,我怕她涨肚子,想去看看她。”
“这小家伙,倒是自在,不用去了,皮实得很,婆子丫头们都在跟前,哪用你去,歇了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