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寄过来的,是一捆包裹整齐的信,有的沾染了污渍,已经被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有的打湿了,则被熨烫、晾晒得十分妥帖,全都保持原状,根本没有任何拆封过的痕迹。
沈蔓能够想象,在众人散去的夜晚,在男女主角的狗血剧落幕之后,东北大猹子气喘吁吁、爬高上低,从男生宿舍楼下将这些信笺一一捡起。待到第二天太阳出来了,再一封封地晒干、封存,打成捆包好,寄到曾经的落款地址。
随信附上的,是他语重心长的劝慰之辞:妹子,别作践自己,抑或自己的感情。
第二封信,用牛皮纸信封包好,里面夹着她的学生证。他说他本不想打扰,可舍管员老大爷办事认真,必须物归原主。想来她没了证件也会不方便,所以还请原谅这冒昧与唐突。
第三封、第四封……郑宇轩的琐碎就像天上的星星,数不尽、道不清,仿佛要用这延绵不绝的书信,填满她早已空空如也的内心。
果然是老了呢,沈蔓自嘲,竟然会喜欢看这些东西。
时至今日,她始终没有给出过任何回应。那人却像写上了瘾、写出了病,一开始是月报,再来是半月谈,接着是周刊,现在则成了妥妥的日记。
对于捉襟见肘的贫困生来说,似乎也只能承受这样廉价的思念了。
沈蔓越来越怀疑,仅仅见过一面的两人,还是在她那样狼狈的时候,怎么就成了白月光、红玫瑰,以至于情根深种、自拔不能了呢?
然后她想起科学家做过的那个实验:猴群的首领更迭,追随旧主的猴子往往更受重用,因为新首领会代入性地认为,这些忠诚可以被复制到自己身上。
她的那场歇斯底里,恐怕让郑宇轩印象深刻,以至于相信痴情是忠贞的证明,而这忠贞就是陌生女孩的全部魅力。
对人类来说,习惯比感情可靠,感情比理性重要。进化三百万年,我们和自然界的远亲仍然没有太大的区别。
越飘越远的思绪被门外热闹的起哄声打断,她知道直播已经开始,却不敢出去围观。手心攥紧的,全是满满的薄汗。
尽管前世看过中洲卫视的这场选秀,也对梁志的表现有十足把握,还是免不了关心则乱,害怕在通往夺冠的路上出现任何意外。
她宁愿就这么躲着,等待众望所归的结果最终实现。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玻璃破碎、家具被砸的异响,沈蔓很想自欺欺人地说是幻觉,却敌不过周胤钦那怒火中烧的吼叫:“孙子诶,有种你别走,咱俩单挑!”
对方似乎回了句什么,令矛盾更加升级。陡然几声脆响,众人发出阵阵惊呼。
熬不过呀,沈蔓心想,这晚上注定熬不过。
站起身,整理好大方却不失线条的紧身裙,她挂上和善地笑容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楼下的舞池里,周胤钦面对着自己,正和一个高大的男子厮打。
别看他身材单薄,动起手来却狠得下心,处处往致命的地方招呼。对方有心避让,依然免不了吃亏,渐渐也来了火气。
伙计们知道周胤钦的脾气,围在旁边不敢插手,正急着派人去找她。
沈蔓皱着眉点点头,几个身强力壮的保安立刻上前把发了疯的二少架起。任由他又扑又咬,最终还是两拳难敌四手,被牢牢实实地捆成了粽子。
“嫂子?”伙计们征求她的意思。
沈蔓一边安抚客人,一边扭头低声说:“老规矩,扔库房里,酒醒了再松绑。”
祸头子果断从舞池中“被消失”。
“对不起,各位受惊了。今晚第一轮酒水免费。”她冲酒保使了个眼色,随即走到那高大男子身前,换上小女人怯生生的表情:“这位大哥……”
那双眼睛亮得不寻常。
黑色玻璃珠一样晶亮的眸子里,交替闪烁着怀疑、惊喜、狡黠、兴奋的光芒,连带着似曾相识声音也有些激动:“是你?!”
等等,沈蔓心头转了七十二个圈,终于在最后一刻想起了飞行员的名字:“……王笑天?”
他穿着一身衬衣,干净利落。宽肩窄臀,肌肉紧致,依然如两年前那般充满魅力。眼角有轻微的淤青,显然是周胤钦的杰作,好在双方互有往来,倒也不算吃亏。
男人受了伤,愈发透出一股原始、野蛮的美。
沈蔓咽了咽口水,心中不无得意地想,我就说吧,脱了那身皮,果然还是块好肉。
年轻的飞行员笑着,眼睛弯成一牙新月:“沈蔓……沈阳的沈,枝蔓的蔓……”
原本怯生生的表情不需要了,有过最亲密关系的两个人即便阔别经年,依然能够在第一时间找准节拍、彼此互动。
她不自觉地就走近了些,压着已然响起的音乐声,比划眼角的位置问道:“你没事吧?”
警报被解除后,DJ和群舞很快闹起了气氛,场子里渐渐又站满了人,迎合着大屏幕上紧张的唱票环节,又跳又叫地为冠军倒数。
男人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听清,弯下腰,将轮廓好看的侧脸凑过来,耳垂贴在她的唇边。
“我说,你……”
下一秒,沈蔓所有的话语全被那薄唇噙住,伴随着撕咬般的亲吻,丝丝缕缕、字字句句,全被吞噬进野兽般的唇齿里。
喧嚣的背景,人们在笑,在唱,在为最终的冠军欢呼、鼓掌。她却统统听不清、看不见,眼前只有他如蝶翼般的长睫,如热火般的身躯,以及如光、如电、如不可知事物般强大到的令人着迷的一切。
早就安排好的场地里,从天而落的彩带、气球将庆祝的气氛推至顶峰。舞池中的陌生男女纷纷拥抱、亲吻——谁赢不是赢?哪个夺冠不是夺冠?旁观者需要的,往往只是一个理由、一个契机,让他们能够聚成团结的整体,体验这份众志成城的归属感——如果能顺便约个炮,那就再好不过了。
混杂在以疯装邪的人群中,沈蔓和王笑天的亲吻也显得不那么突兀。难舍难分的间隙,当事人交互喘息,一番热吻无异于天雷地火,毫无保留、彻彻底底。
他就像片干涸已久的沙漠,绝对而不容反抗地攫取着女孩口中的所有。
氧气、津液、唇舌,点点滴滴、滴滴点点,全都应和着那份热情,被掠夺殆尽得一干二净。沈蔓恍然觉得自己被从里到外榨干、抽空、绞碎,只剩下被动依附在男人身体上的本能,避无可避。
一吻终了,两人之间再无任何距离,他喘着气贴在她的耳边,沙哑道:“去哪里?”
人群依然喧嚣,她牵着男人往暗处去,脚下像装了弹簧,每一步都走得颤颤巍巍。手心里尽是潮热,既有从刚才就开始积攒的薄汗,也有他身上散发出的滚烫,那种近似灼烧的触感,烙在皮肤上,直抵灵魂深处。
紧身裙设计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妥帖地勾勒出女孩的每一处曲线。不动声色地撩起裙摆,从丝袜里摸出钥匙,她的目光始终与对方死死纠缠。
王笑天不说话,身体贴过来,让她感受那已然无法掩饰的欲望。粗重的喘息声吐纳在她耳边,晕染出铺天盖地的情欲氛围。
暗室里没有开灯,两人动作迅速地溜进去。门扉尚未合好,沈蔓便被一股突然而来的力量托举,整个儿架到了男人身上。
脱口而出的惊呼被火热的唇齿吞噬,撑在臀上的大手发着狠力,揉捏、挤压,似有使不完的劲,似有泄不尽的欲。
那处滚烫的存在紧贴着她的下体,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无法忽略地存在着、证明着、征服着,尚未开始,便叫嚣注定无法善终的结局。
两个人都不说话,胡乱地拉扯,试图脱去彼此的衣物,动作近乎粗鲁,如同烦躁的马群在初春的草场上蹂躏。
王笑天找不到她的拉链扣,明显有些着急,动作一大,差点就要直接动手撕碎布料。
沈蔓虽然也是欲火中烧,但好歹还留有一丝清明,知道待会儿还得出门从人前经过,故而阻止了他的莽撞。
一双素手握在飞行员的腕上,如同箍在他的心头,只感觉被牵引着来到那双柔软的团肉上,隔着薄薄的布料感知着温润。
被充盈的享受溢满他的心头,一边揉弄,一边低头噙住她的唇瓣,舒缓却不失霸道地吸允着,下体则开始有节奏地撞击那处隐秘。
女孩坐在高处,身下似乎是装货的纸箱,又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一双长腿向外舒展,将男人整个圈了进去。
门户大开的姿势,容忍着他的长驱直入,即便尚隔层层衣物,却依然影响不了男与女、情与欲彼此交缠、热烈直击的快感。随着磨人的动作加剧、娇媚的喘息渐起,两人间的温度也越升越高,俨然即将突破最后忍耐的限极。
正当男人一手掌着她的腰,一手解开裤链的时候,沉沉的震动声响起——电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