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修然回来的时候,任刑准正在抽烟,烟雾缭绕的样子竟有那么一丝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和以往没什么烦恼事缠身的明朗劲儿尤为不同。
紧锁的眉梢在看到她时才解开,露出一个勉强且不好意思的微笑,立刻冲散了那股沉重的氛围,“对不起,让卫经理你费心了。”
“不需要那么客气。”她跟着坐下来,将水杯递过去。“举手之劳而已,我相信换做是任先生也会做同样的事。”不过问是卫修然这个女人的美德,她只是轻轻地嘱咐:“请休息一下吧。”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但并不是无话可说的尴尬,而是让人感觉到舒适,仿佛那动感的靡靡之音不存在的缓和气氛。
“我该回去了。”任刑准静静地抽完烟,小口喝光了温水,然后颇羞赧地笑了,踌躇不定地问:“卫经理能给我你的私人电话吗?”他紧跟着急急辩解:“主要是、主要是我偶尔想问问身为女性的经理你关于女朋友的事……当我没说,失礼了。”
任刑准已经获得了她私人方面的好感,何况她从不反感拓展自己的人脉,于是从善如流地报上了电话号码。
目送男人颀长的身影缓步离开,卫修然不再逗留,一边盘算着怎么跟那个男人解释,一边朝略显清冷的主吧台走去——结果没走几步,就撞上了站在墙壁拐角的沈衍之。
她随口说了一句:“刚才碰上了尚羽的人,聊了几句耽搁了。”她看看腕表,催促道:“走吧,已经很晚了。”
已经过了凌晨一点了,再迟一点她怕阮立元那男人会比自己先到家。
虽然他肯定压根想不到自己保守迂腐的女朋友做了什么事,但解释起来总归麻烦,而且他那个恶心人的双标,寥寥几次被许楚楚缠住晚归之后他可没少念她——对自己倒是挺宽容大度的哈。
“那是……尚羽的二少爷,任刑准任先生?”男人没动,驯鹿一般温润的双眸目视任刑准离去的方向。
卫修然对此也不奇怪,沈衍之是行政部的面门,尚羽又是最近的大客户,接待工作就是他负责的,虽然任刑准是之后才作为代表人前来商谈,但要知道他,以这个男人的能力而言,显然是轻而易举。
“没错。”她点了点头,见男人依旧没收回视线,不由奇怪地问了句:“怎么,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沈衍之浅笑着摇了摇头,和往日别无二致,但对这个男人已经有所研究的卫修然仍然看出了其中透着的几分诡异,看着她的瞳孔炙热地亮着。
那股熟悉的脊梁发凉的感觉笼罩心头,他温柔而怜爱地笑道:“只是,卫经理要小心了。”
这句话让她更是和尚摸不着脑袋,以为他指的是工作方面,便提道:“不用太担心,合约基本谈妥了,再商量一下日期地点,月底之前应该能上市,接下来再办个庆功宴就差不多了。”
男人但笑不语,不见分毫的焦虑,只是隐隐的拭目以待和气定神闲。
对这古怪的神态,卫修然到了月底才明白原因。
***
星期三上午,公司内部一片轩然大波,原因无他——小三门。
要说现在出轨案例那么多,也就当个饭后茶余的谈资而已,但这回不仅发生在知名情侣档身上,男方会小三的现场照片还被人拍下来,送到人家人事部去给当面揭穿了。
这下证据确凿,想藏着掩着,那可是比登天还难啊,谁都知道这年代唯独花边新闻是流传得最快的消息。
如果当事人是些普通职员本来也引不起什么轰动,但这事发生在年轻有为、前途似锦的销售部主管身上——上司的花边新闻啊,平时被奴役惯了的白领们还不炸开了锅。
然后,这消息也传到了boss耳中,于是他老人家为了避免什么负面影响,派遣了自己的秘书平息此事。
对于注重口碑的公司而言,手下的职员行为不端有时候还真会构成麻烦,更何况那条长长的客户名单内有不少私户,里头不少人那迂腐劲儿,卫修然这种小角色对比之下不知被甩出了几条街。
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会议室,她率先朝屋子里的人打招呼:“宁秘书。”
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回过头,衬衣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直扣到了喉结之下,多亏那同样略显冷淡的脸,方才不显得突兀。颜色稍浅的瞳孔落到女人身上一瞬,“卫经理,请坐。”
卫修然在男人的注目下入座,并在对方问自己知道是否来这里的原因后,沉静地回了一声‘是’。
不愧是boss的首席秘书,宁晟一没有因她冷静的反应而惊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很好,看来卫经理十分清楚有什么事能、什么事不能在公司里做。”
这番话在她心里转了一圈,不由听出了男人的话外之音——质疑自己是把照片公开的那个人。
她冷冷地收回放在膝盖上的手,在胸前缓慢环住,神态端庄而严肃,显露出了一份气定神闲的冷傲:“明眼人不说暗话,宁秘书心里在想什么,不妨说出来。”言罢,卫修然不闪不避地迎上了男人的视线。
持续对视了几秒,敲门声粉碎了寂静,于是男人移开目光,开口道:“进来。”
走进来的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身上穿着昂贵的范思哲银灰色西装,精心打理过的发型下面是一张端正的面孔,是她四年间朝夕相处,两年前直到今早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
卫修然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走到自己对面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来,但整个过程,男人都没有将视线投向自己一瞬。
宁晟一不动声色地将二人的动作收进眼底,然后说道:“我想二位都清楚来这里的原因,这本来只是二位的私事,但既然都闹到了明面上,为了不影响公司的运作,我被授权负责此事。”
“接下来是午休时间,给你们放半天假,楼下的咖啡厅是个不错的选择,你们可以在那里解决这件事。吵架也好打架也好——总之,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毕竟出了这种事,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他顿了顿,看向阮立元,“这段时间,交给你的事物将转移给别人,我会和黄部长打声招呼。”
只在听见这句话,阮立元才露出坐立不安的神色,但面对的是boss的直系秘书,容不得他讨价还价,除了讷讷地同意不能做什么。
宁秘书出了名的说话直白,用词从来不会七拐八拐,总是直达靶心,不少人猜测他对老板也是这个态度,但正因为对所有人都一副铁面无私的面孔,职员们也都服他。
不过那张脸估计也起了不少作用,这间公司的大多数女职员不是沈衍之的粉丝,就是派属宁晟一阵营。
她们纷纷在私底下表示:‘宁秘书那个才不叫冷淡,叫禁欲!叫闷骚!扣到喉结底下是情趣,等着人去撕开呢!好像拨开宁秘书的衬衫,舔遍他的全身,让他因兴奋而红了耳廓,在自己耳边喘息♡!’
卫修然的手下也有一两个小姑娘是‘宁派’,常常和韦曼等几个‘沈派’吵得不可开交。
“关于公司内部,我会负责消除剩余的风波。”宁晟一的嗓音比沈衍之更加磁性,即便不刻意压低声线,也流露出几分让人难以抗拒的威严,却不乏缠绵的柔软之处,藏在每一个音节变化之中——难怪喜欢他的女孩子想要听他的呻吟。
他扫了一眼至始至终也没有开口意思的卫修然,没什么表情变化地说道:“那么,二位请随我一同离开吧。”
三人一前一后地从会议厅走出来,明明是午休时间,外头或站或坐地围了不少人,一看他们出来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全部悄悄束起了耳朵。
“二位慢走。”
卫修然率先迈步离开,直到第二日来上班才知道宁晟一口中的‘处理余波’是什么意思——因为竟没有人再敢提起一个字。
***
坐在那总是放着不紧不慢爵士乐的咖啡厅清幽一角,阮立元终于开口说话了,“修然,我跟罗语嫣……只是误会而已。你也知道,人事部的聚会一向很多,我们喝多了,所以才多聊了几句……我是爱你的,你知道的不是吗?”
他试图去握她的手,却被悄声无息地拒绝,而露出僵硬的神色。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她简直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个男人。
卫修然发现自己出奇的平静,原本慢慢积蓄的怒火不知怎么的烧成了漠然,“我想知道,你跟罗语嫣开始多久了。”
“三个月……”
“三个月,原来这就是你口中的‘失误’,一个误会原来能持续三个月的时间……”她语带讥嘲,神态之间却是冷静得有点不真实,端起眼前的红茶啜了一口。
阮立元面露尴尬,低低地唤了声‘修然’就不说话了,估计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辩解。
“行了,你不必多说了。”她快刀斩乱麻,利落开口,看不出半分的留恋之意,这让熟悉卫修然个性的男人感到很是诧异。“我们分手吧。”
“修然……”阮立元对她冷酷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和讶然。
印象中这个女人总是鲜少对他提出意见,凡事都不怎么做主,被动沉默得紧——这也是让他觉得索然无味的一点,但她从未拿过这副面貌对着他。
说到底,阮立元这人虽然渣,但熟悉卫修然,他已经明确感受到她的变化了……或许可以说,她的本性。
“不能挽回了吗?”他露出一副痛苦的隐忍表情,要让第三者看到了,还以为那个冷淡地喝着红茶的女人才是可恶的抛弃者呢。
“挽回个屁!”
尖锐的厉喝明显不出自卫修然之口,留着一头女人味十足的大波浪长发,身上还穿着office套装的年轻女人在她身边入座。
“……许楚楚。”阮立元心底浮现反感和厌恶地瞪着这个看起来娇娇软软,实则攻击性十足的女孩子,脸上那伪善的表情终于有所减退了。
一看就是匆匆赶过来的许楚楚一把抢过卫修然的红茶,猛地给自己灌一口,然后因与咖啡截然不同的味道而不喜地吐了吐舌,好像终于充足了马力,她对准男人的脸就是一阵毒汁乱喷。
“少在这里演什么苦情戏了,他妈的恶心的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她脸上是一阵恶毒的恨意。“也不回家照照镜子,就你那副渣男嘴脸,搁我这儿,早就套着麻袋一顿毒打,一刀剁了你腿间那不知够不够看的恶心东西。”
能忍受这番话的人不是不存在,可那绝对不会是阮立元。
他立刻皱起眉头,“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找修然说话,你这个外人来插什么嘴!”
许楚楚冷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宣布:“很荣幸地通知你,姓阮的,修然已经全权委托我来办这件事了。看在你肯定不懂民法的份儿上提醒你一句,身为修然的律师,我既有权力,更有义务插嘴。”
她扯着嘴呵呵笑的模样,仿佛在说‘你终于落我手里了’。
似乎终于明白了失态之严重性的男人脸色完全变了,他勉强保持常态,语气却带着他自己也没发现的颤抖,冲卫修然问道:“修然……修然……你、这……”
“虽然不多,但业务上的事情,还是让专业的来处理吧。”她一直没有移开视线,见他惊慌地看过来,仍一副平平淡淡的泰然模样。
“那么,先从最容易处理的那辆BMW开始吧。”许楚楚破坏阮立元继续说话的意图,狞笑着刀枪直入。“既然它本来就写在修然名下,那就不需要太多纠结了,至于你支付的那一笔钱,自然会还给你。”
她毫不停息地继续公布:“接下来,就是现在居住的那套公寓。”
听闻车的事,阮立元还算正常,现在一说到房子的事,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铁青。
瞥了一眼不说话的卫修然,大波浪梳成马尾的许楚楚略有不满地撇嘴,“修然对那房子看不上眼,自愿搬出去……”不等他神态好转,她笑呵呵地接着说道:“不过,那些预付的租金,就请阮立元你尽早返还吧。”
“什——!”
“哎呀!”她故作惊讶地叹一声。“你该不会以为——那些钱就打算不存在了吧?”
不屑地勾起嘴角,“做人呢,还是必须有点自知之明的,否则哪天因此而倒了霉,那丢的可不仅仅是脸面而已了。以前的,修然不计较,但既然她不准备住下去了,要求返还租金很正常吧,你说呢,阮·先·生?”
十足的戏谑让阮立元涨红了脸,配上那套骚包的银灰色范思哲,真应了‘人模狗样’这一词。
他连忙转头去看卫修然,一句呼唤却卡在了喉咙里。
依然穿着一身白色衬衣,依然仪态端庄严谨,但对上自己的眼睛已经不见了那抹顺和,略抬起的下巴透漏的是高高在上的满不在乎。
这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时的场景。
校庆娱乐辩论赛上,同样端庄的坐姿,同样简单守旧的穿着,面对被自己耍得语无伦次的一席、二席也是这样,一脸的冷静严肃。
当时只以为她在平复心情硬装出来的,现在轮到了自己,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的装模作样,而是真真正正的,俯瞰自己的对手,压根没将其放在眼里的无所谓。
“违约的话,只能拿到一半的租金……”被这样看着,他因莫名的心慌而慢吞吞地嘟嚷。
“没关系。”仿佛等着他这句的许楚楚扬起假笑。“毕竟违约的我们修然也有错,阮立元先生只要记得拿到钱后汇到修然的账户就是。”
也不管男人是个什么反应,反正主要的就是房子和车子,另外一些俱乐部的会员卡什么的,她就不打算明着提出来了,反正卫修然没有注册,要有钱财问题也只跟这死渣男有关。
看着阮立元那落水狗一样的姿态,她心里也终于舒坦了,哼着歌去柜台点自己的美式去了。
男人赶跑那不熟悉,但绝对不喜欢的惊惧,鼓起一口气开口道:“修然,你说句话啊……”他尽量摆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低声恳求。
“算我错了好不好,我给你道歉,但是、但是……你也知道我妈对那房子很满意,我真的不能没有那栋房子……钱的问题,你给我点时间,我慢慢还给你,好吗?”
赌徒筹不到钱的时候多半也是这番说辞。
卫修然一点也不意外男人的道歉根本不是为了罪恶感——他只不过是为了那套公寓的钱财关系而和她说抱歉罢了。
在阮立元暗含期盼的注视下张开嘴,她平静因此显得格外冷酷:“车的钥匙拿出来吧。还有,你的母亲一直不太喜欢我,现在你也不是我的男朋友了,你说,我为什么还要迁就你?”
男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那出苦情戏终于表演不下去了。
揭开了虚伪的面具,他拔高声音,满含怒火地骂道:“卫修然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当初我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想不到你是如此贪婪自私的一个人。”
原以为她不过装腔作势,岂料女人居然还笑出了声。
那一丝生动的嘲讽,似乎终于让那层阮立元批评的枯燥劲儿褪去了不少,也不知男人对此是不是会感到高兴。
“真巧,你居然想的跟我一模一样。”她双手环胸,微微歪头,笑得好不惊喜。
被这句不声不响地噎住了,阮立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煞是精彩。
“还有啊,这个时候,聪明人呢……”卫修然并没有发觉自己此刻说话的方式,和沈衍之那个男人有多么惊人的相似,连神态间的轻笑样子都惟肖惟妙。“应该安安静静地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感叹着自己当时真是一点眼光都没有的她,瞧着写满‘你什么意思’五字的男人,极平缓地说道:“我似乎忘了告诉你,我与黄部长的关系一直挺不错——”
阮立元的脸色一瞬间苍白下去,他那满脑黄废的男子也明白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聊地撇过头,卫修然逐渐变得没耐性,她已经不是那个习惯于忍耐的女人了:“你要么现在求求我,兴许我能找黄部长为你求求情,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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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报复渣男一下子写high了,下章开始上瘦肉炒青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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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修然回来的时候,任刑准正在抽烟,烟雾缭绕的样子竟有那麽壹丝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和以往没什麽烦恼事缠身的明朗劲儿尤为不同。
紧锁的眉梢在看到她时才解开,露出壹个勉强且不好意思的微笑,立刻冲散了那股沈重的氛围,“对不起,让卫经理你费心了。”
“不需要那麽客气。”她跟着坐下来,将水杯递过去。“举手之劳而已,我相信换做是任先生也会做同样的事。”不过问是卫修然这个女人的美德,她只是轻轻地嘱咐:“请休息壹下吧。”
沈默在二人之间蔓延,但并不是无话可说的尴尬,而是让人感觉到舒适,仿佛那动感的靡靡之音不存在的缓和气氛。
“我该回去了。”任刑准静静地抽完烟,小口喝光了温水,然後颇羞赧地笑了,踌躇不定地问:“卫经理能给我你的私人电话吗?”他紧跟着急急辩解:“主要是、主要是我偶尔想问问身为女性的经理你关於女朋友的事……当我没说,失礼了。”
任刑准已经获得了她私人方面的好感,何况她从不反感拓展自己的人脉,於是从善如流地报上了电话号码。
目送男人颀长的身影缓步离开,卫修然不再逗留,壹边盘算着怎麽跟那个男人解释,壹边朝略显清冷的主吧台走去——结果没走几步,就撞上了站在墙壁拐角的沈衍之。
她随口说了壹句:“刚才碰上了尚羽的人,聊了几句耽搁了。”她看看腕表,催促道:“走吧,已经很晚了。”
已经过了淩晨壹点了,再迟壹点她怕阮立元那男人会比自己先到家。
虽然他肯定压根想不到自己保守迂腐的女朋友做了什麽事,但解释起来总归麻烦,而且他那个恶心人的双标,寥寥几次被许楚楚缠住晚归之後他可没少念她——对自己倒是挺宽容大度的哈。
“那是……尚羽的二少爷,任刑准任先生?”男人没动,驯鹿壹般温润的双眸目视任刑准离去的方向。
卫修然对此也不奇怪,沈衍之是行政部的面门,尚羽又是最近的大客户,接待工作就是他负责的,虽然任刑准是之後才作为代表人前来商谈,但要知道他,以这个男人的能力而言,显然是轻而易举。
“没错。”她点了点头,见男人依旧没收回视线,不由奇怪地问了句:“怎麽,有什麽不对?”
“没什麽。”沈衍之浅笑着摇了摇头,和往日别无二致,但对这个男人已经有所研究的卫修然仍然看出了其中透着的几分诡异,看着她的瞳孔炙热地亮着。
那股熟悉的脊梁发凉的感觉笼罩心头,他温柔而怜爱地笑道:“只是,卫经理要小心了。”
这句话让她更是和尚摸不着脑袋,以为他指的是工作方面,便提道:“不用太担心,合约基本谈妥了,再商量壹下日期地点,月底之前应该能上市,接下来再办个庆功宴就差不多了。”
男人但笑不语,不见分毫的焦虑,只是隐隐的拭目以待和气定神闲。
对这古怪的神态,卫修然到了月底才明白原因。
***
星期三上午,公司内部壹片轩然大波,原因无他——小三门。
要说现在出轨案例那麽多,也就当个饭後茶余的谈资而已,但这回不仅发生在知名情侣档身上,男方会小三的现场照片还被人拍下来,送到人家人事部去给当面揭穿了。
这下证据确凿,想藏着掩着,那可是比登天还难啊,谁都知道这年代唯独花边新闻是流传得最快的消息。
如果当事人是些普通职员本来也引不起什麽轰动,但这事发生在年轻有为、前途似锦的销售部主管身上——上司的花边新闻啊,平时被奴役惯了的白领们还不炸开了锅。
然後,这消息也传到了boss耳中,於是他老人家为了避免什麽负面影响,派遣了自己的秘书平息此事。
对於注重口碑的公司而言,手下的职员行为不端有时候还真会构成麻烦,更何况那条长长的客户名单内有不少私户,里头不少人那迂腐劲儿,卫修然这种小角色对比之下不知被甩出了几条街。
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会议室,她率先朝屋子里的人打招呼:“宁秘书。”
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回过头,衬衣领带打得壹丝不苟,直扣到了喉结之下,多亏那同样略显冷淡的脸,方才不显得突兀。颜色稍浅的瞳孔落到女人身上壹瞬,“卫经理,请坐。”
卫修然在男人的注目下入座,并在对方问自己知道是否来这里的原因後,沈静地回了壹声‘是’。
不愧是boss的首席秘书,宁晟壹没有因她冷静的反应而惊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很好,看来卫经理十分清楚有什麽事能、什麽事不能在公司里做。”
这番话在她心里转了壹圈,不由听出了男人的话外之音——质疑自己是把照片公开的那个人。
她冷冷地收回放在膝盖上的手,在胸前缓慢环住,神态端庄而严肃,显露出了壹份气定神闲的冷傲:“明眼人不说暗话,宁秘书心里在想什麽,不妨说出来。”言罢,卫修然不闪不避地迎上了男人的视线。
持续对视了几秒,敲门声粉碎了寂静,於是男人移开目光,开口道:“进来。”
走进来的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身上穿着昂贵的范思哲银灰色西装,精心打理过的发型下面是壹张端正的面孔,是她四年间朝夕相处,两年前直到今早睁开眼睛看到的第壹个人。
卫修然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走到自己对面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来,但整个过程,男人都没有将视线投向自己壹瞬。
宁晟壹不动声色地将二人的动作收进眼底,然後说道:“我想二位都清楚来这里的原因,这本来只是二位的私事,但既然都闹到了明面上,为了不影响公司的运作,我被授权负责此事。”
“接下来是午休时间,给你们放半天假,楼下的咖啡厅是个不错的选择,你们可以在那里解决这件事。吵架也好打架也好——总之,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毕竟出了这种事,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他顿了顿,看向阮立元,“这段时间,交给你的事物将转移给别人,我会和黄部长打声招呼。”
只在听见这句话,阮立元才露出坐立不安的神色,但面对的是boss的直系秘书,容不得他讨价还价,除了讷讷地同意不能做什麽。
宁秘书出了名的说话直白,用词从来不会七拐八拐,总是直达靶心,不少人猜测他对老板也是这个态度,但正因为对所有人都壹副铁面无私的面孔,职员们也都服他。
不过那张脸估计也起了不少作用,这间公司的大多数女职员不是沈衍之的粉丝,就是派属宁晟壹阵营。
她们纷纷在私底下表示:‘宁秘书那个才不叫冷淡,叫禁欲!叫闷骚!扣到喉结底下是情趣,等着人去撕开呢!好像拨开宁秘书的衬衫,舔遍他的全身,让他因兴奋而红了耳廓,在自己耳边喘息♡!’
卫修然的手下也有壹两个小姑娘是‘宁派’,常常和韦曼等几个‘沈派’吵得不可开交。
“关於公司内部,我会负责消除剩余的风波。”宁晟壹的嗓音比沈衍之更加磁性,即便不刻意压低声线,也流露出几分让人难以抗拒的威严,却不乏缠绵的柔软之处,藏在每壹个音节变化之中——难怪喜欢他的女孩子想要听他的呻吟。
他扫了壹眼至始至终也没有开口意思的卫修然,没什麽表情变化地说道:“那麽,二位请随我壹同离开吧。”
三人壹前壹後地从会议厅走出来,明明是午休时间,外头或站或坐地围了不少人,壹看他们出来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全部悄悄束起了耳朵。
“二位慢走。”
卫修然率先迈步离开,直到第二日来上班才知道宁晟壹口中的‘处理余波’是什麽意思——因为竟没有人再敢提起壹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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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那总是放着不紧不慢爵士乐的咖啡厅清幽壹角,阮立元终於开口说话了,“修然,我跟罗语嫣……只是误会而已。你也知道,人事部的聚会壹向很多,我们喝多了,所以才多聊了几句……我是爱你的,你知道的不是吗?”
他试图去握她的手,却被悄声无息地拒绝,而露出僵硬的神色。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她简直不知该怎麽评价这个男人。
卫修然发现自己出奇的平静,原本慢慢积蓄的怒火不知怎麽的烧成了漠然,“我想知道,你跟罗语嫣开始多久了。”
“三个月……”
“三个月,原来这就是你口中的‘失误’,壹个误会原来能持续三个月的时间……”她语带讥嘲,神态之间却是冷静得有点不真实,端起眼前的红茶啜了壹口。
阮立元面露尴尬,低低地唤了声‘修然’就不说话了,估计也不知道该拿什麽辩解。
“行了,你不必多说了。”她快刀斩乱麻,利落开口,看不出半分的留恋之意,这让熟悉卫修然个性的男人感到很是诧异。“我们分手吧。”
“修然……”阮立元对她冷酷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和讶然。
印象中这个女人总是鲜少对他提出意见,凡事都不怎麽做主,被动沈默得紧——这也是让他觉得索然无味的壹点,但她从未拿过这副面貌对着他。
说到底,阮立元这人虽然渣,但熟悉卫修然,他已经明确感受到她的变化了……或许可以说,她的本性。
“不能挽回了吗?”他露出壹副痛苦的隐忍表情,要让第三者看到了,还以为那个冷淡地喝着红茶的女人才是可恶的抛弃者呢。
“挽回个屁!”
尖锐的厉喝明显不出自卫修然之口,留着壹头女人味十足的大波浪长发,身上还穿着office套装的年轻女人在她身边入座。
“……许楚楚。”阮立元心底浮现反感和厌恶地瞪着这个看起来娇娇软软,实则攻击性十足的女孩子,脸上那伪善的表情终於有所减退了。
壹看就是匆匆赶过来的许楚楚壹把抢过卫修然的红茶,猛地给自己灌壹口,然後因与咖啡截然不同的味道而不喜地吐了吐舌,好像终於充足了马力,她对准男人的脸就是壹阵毒汁乱喷。
“少在这里演什麽苦情戏了,他妈的恶心的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她脸上是壹阵恶毒的恨意。“也不回家照照镜子,就你那副渣男嘴脸,搁我这儿,早就套着麻袋壹顿毒打,壹刀剁了你腿间那不知够不够看的恶心东西。”
能忍受这番话的人不是不存在,可那绝对不会是阮立元。
他立刻皱起眉头,“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找修然说话,你这个外人来插什麽嘴!”
许楚楚冷哼了壹声,皮笑肉不笑地宣布:“很荣幸地通知你,姓阮的,修然已经全权委托我来办这件事了。看在你肯定不懂民法的份儿上提醒你壹句,身为修然的律师,我既有权力,更有义务插嘴。”
她扯着嘴呵呵笑的模样,仿佛在说‘你终於落我手里了’。
似乎终於明白了失态之严重性的男人脸色完全变了,他勉强保持常态,语气却带着他自己也没发现的颤抖,冲卫修然问道:“修然……修然……你、这……”
“虽然不多,但业务上的事情,还是让专业的来处理吧。”她壹直没有移开视线,见他惊慌地看过来,仍壹副平平淡淡的泰然模样。
“那麽,先从最容易处理的那辆BMW开始吧。”许楚楚破坏阮立元继续说话的意图,狞笑着刀枪直入。“既然它本来就写在修然名下,那就不需要太多纠结了,至於你支付的那壹笔钱,自然会还给你。”
她毫不停息地继续公布:“接下来,就是现在居住的那套公寓。”
听闻车的事,阮立元还算正常,现在壹说到房子的事,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铁青。
瞥了壹眼不说话的卫修然,大波浪梳成马尾的许楚楚略有不满地撇嘴,“修然对那房子看不上眼,自愿搬出去……”不等他神态好转,她笑呵呵地接着说道:“不过,那些预付的租金,就请阮立元你尽早返还吧。”
“什——!”
“哎呀!”她故作惊讶地叹壹声。“你该不会以为——那些钱就打算不存在了吧?”
不屑地勾起嘴角,“做人呢,还是必须有点自知之明的,否则哪天因此而倒了霉,那丢的可不仅仅是脸面而已了。以前的,修然不计较,但既然她不准备住下去了,要求返还租金很正常吧,你说呢,阮·先·生?”
十足的戏谑让阮立元涨红了脸,配上那套骚包的银灰色范思哲,真应了‘人模狗样’这壹词。
他连忙转头去看卫修然,壹句呼唤却卡在了喉咙里。
依然穿着壹身白色衬衣,依然仪态端庄严谨,但对上自己的眼睛已经不见了那抹顺和,略擡起的下巴透漏的是高高在上的满不在乎。
这让他想起了第壹次见到这个女人时的场景。
校庆娱乐辩论赛上,同样端庄的坐姿,同样简单守旧的穿着,面对被自己耍得语无伦次的壹席、二席也是这样,壹脸的冷静严肃。
当时只以为她在平复心情硬装出来的,现在轮到了自己,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麽狗屁的装模作样,而是真真正正的,俯瞰自己的对手,压根没将其放在眼里的无所谓。
“违约的话,只能拿到壹半的租金……”被这样看着,他因莫名的心慌而慢吞吞地都嚷。
“没关系。”仿佛等着他这句的许楚楚扬起假笑。“毕竟违约的我们修然也有错,阮立元先生只要记得拿到钱後汇到修然的账户就是。”
也不管男人是个什麽反应,反正主要的就是房子和车子,另外壹些俱乐部的会员卡什麽的,她就不打算明着提出来了,反正卫修然没有注册,要有钱财问题也只跟这死渣男有关。
看着阮立元那落水狗壹样的姿态,她心里也终於舒坦了,哼着歌去柜台点自己的美式去了。
男人赶跑那不熟悉,但绝对不喜欢的惊惧,鼓起壹口气开口道:“修然,你说句话啊……”他尽量摆出壹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低声恳求。
“算我错了好不好,我给你道歉,但是、但是……你也知道我妈对那房子很满意,我真的不能没有那栋房子……钱的问题,你给我点时间,我慢慢还给你,好吗?”
赌徒筹不到钱的时候多半也是这番说辞。
卫修然壹点也不意外男人的道歉根本不是为了罪恶感——他只不过是为了那套公寓的钱财关系而和她说抱歉罢了。
在阮立元暗含期盼的注视下张开嘴,她平静因此显得格外冷酷:“车的钥匙拿出来吧。还有,你的母亲壹直不太喜欢我,现在你也不是我的男朋友了,你说,我为什麽还要迁就你?”
男人的脸色壹阵青壹阵白,那出苦情戏终於表演不下去了。
揭开了虚伪的面具,他拔高声音,满含怒火地骂道:“卫修然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当初我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想不到你是如此贪婪自私的壹个人。”
原以为她不过装腔作势,岂料女人居然还笑出了声。
那壹丝生动的嘲讽,似乎终於让那层阮立元批评的枯燥劲儿褪去了不少,也不知男人对此是不是会感到高兴。
“真巧,你居然想的跟我壹模壹样。”她双手环胸,微微歪头,笑得好不惊喜。
被这句不声不响地噎住了,阮立元的脸壹阵红壹阵白,煞是精彩。
“还有啊,这个时候,聪明人呢……”卫修然并没有发觉自己此刻说话的方式,和沈衍之那个男人有多麽惊人的相似,连神态间的轻笑样子都惟肖惟妙。“应该安安静静地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感叹着自己当时真是壹点眼光都没有的她,瞧着写满‘你什麽意思’五字的男人,极平缓地说道:“我似乎忘了告诉你,我与黄部长的关系壹直挺不错——”
阮立元的脸色壹瞬间苍白下去,他那满脑黄废的男子也明白了她到底是什麽意思。
无聊地撇过头,卫修然逐渐变得没耐性,她已经不是那个习惯於忍耐的女人了:“你要麽现在求求我,兴许我能找黄部长为你求求情,怎麽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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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报复渣男壹下子写high了,下章开始上瘦肉炒青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