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记得是怎么走回煜王府的,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雕花阁。织云和梳雨就守在雕花阁门前,她好像没看见似的,只是怔怔出神。
梳雨瞥眼看见她奇怪地问:“玉姑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织云也拉住她的袖子:“是呀,玉姑娘脸怎么了,这么红是不是病了?”
玉垅烟这才回过神来,忙摇头:“我……没事”
“皇上赏下的东西领回来了?”织云见她手里空空的就问。
玉垅烟脸上有点不自然,掩饰地说:“大殿下出府去了,让我过几天再去取。”,梳雨“咦”了一声:“明明特意派过人来说今天过去领的,怎么又出府了?大殿下也真是的。”,玉垅烟别开头问织云:“二殿下怎么样?”说着她走到门前。
“今天二殿下表现可好了,从早上起读书就还没歇过呢。”耳内听着织云的回复,眼睛看向雕花阁内那身着华贵衣饰的背影,那背影看起来好像和平时有一些不一样。她想了一想才豁然发觉,是耶律重琰和先生换了位置,原来他坐在里面,面朝门外,而今天他坐在外面,面朝向里。而那个背影显得太恭谨严肃都有些不像他了。她心内闪过猜疑,慢慢推开门走进去。
“二殿下。”她叫了一声。那背影一僵,极不情愿地回过头来。织云和梳雨都大叫,“长安!”她们没想到一直坐在先生对面听课的居然不是二殿下,而是长安,他穿了二殿下的衣服,背向门口而坐,不注意看的话很难发觉。
长安苦着一张脸叫苦不迭。二殿下也真是的,非要他假扮他坐在这里受罪,听着先生喋喋不休不休地讲书他都要睡过去了,却害怕露馅只能强撑着。自从玉姑娘来到煜王府,长安越来越觉得二殿下有点不正常了。本来玉姑娘是皇上分下来侍候二殿下的圣女,二殿下居然会不认识,非要他找一个新来的长着琉璃眸色的丫头,害他一顿好找,临了还被殿下好一顿批,原来殿下口中的丫头就是新来的圣女。这也倒罢了,新来的这个圣女外表看起来如同纤纤弱柳,一阵风来了也怕把她刮倒了,没想到却是胆大包天,连二殿下都敢打,害他长安心疼的肠子都断了。那两天二殿下手肿的跟胡萝卜似的,却总是坐在榻上傻笑,长安真不明白主子的心思,手都被打成那样了,还笑得出来。主子却说这个玉垅烟很有意思,居然连他也敢打。长安直挠头,有意思归有意思,挨打归挨打,这哪是一桩事啊。
这两天眼看风平浪静,二殿下也肯好好上课了,长安才把心放进肚子里,没想到二殿下却又来这一出,明知道这个玉垅烟不好惹,他还非要惹她不可!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求玉垅烟把杖手的刑罚给免了。
“长安,怎么是你坐在这儿,二殿下呢?”玉垅烟声音虽轻却冷冰冰的,长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就想供出实情,他连忙把嘴巴紧紧闭起来,准备任她怎么逼供他也不说。
玉垅烟先向先生赔礼,先生边摇头边走了。心想连这个长安都比二殿下强多了,这个奴才虽然什么都听不懂,但起码会好生生地端坐在他对面做个样子给他看。
织云和梳雨都急着向长安使眼色,叫他说出二殿下的下落,哪知长安只是低着头,二话不说。
“好,既然不说那你就替二殿下受着吧,去雕花阁门口站着,站到二殿下回来。”玉垅烟说。
长安慢慢站起来走向门外,这时只听一声“慢”,长安紧紧闭上眼,心里哀叹,二殿下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话声未落,耶律重琰已经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他身着一身下人的衣服,却难掩身上的贵气。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清清脆脆地说,含笑的眼睛看向玉垅烟,“是我叫长安这么做的,该罚的也是我才对。”
玉垅烟深吸一口气:“二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觉得这很过分吗?”
“没什么理由,好玩而已。”他脸上仍是笑吟吟的,眼睛挑衅地看着她。织云和梳雨心内大叫不好。玉垅烟的面色果然变了一变:“那罚站是不是更好玩,二殿下就请吧,织云梳雨,告诉厨房今天的晚膳不用准备了,二殿下要面壁思过直至三更。”
耶律重琰脸上的笑容更灿烂:“罚站还不是最好玩的,杖手不是更好玩吗,是不是,玉垅烟?”他不等她回答,就伸出手来,那双手已经恢复如初,修长而白净,“瞧,我的手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好,所以这两天就格外痒起来。”
长安闭眼,手“啪”地一下捂在脸上,完了,二殿下是不是精神被刺激的有点胡言乱语起来了,织云和梳雨脸上的汗也滴下来,二殿下这是怎么了,玉姑娘都已经说罚站了,他为什么还要求杖手呢?
玉垅烟本以为她的一顿“杖刑”已经颇有功效,这个顽劣异常的二殿下已然有些“改邪归正”了,她的心也踏实下来,看他每天听先生讲明明已经背诵的滚瓜烂熟的诗书,心内还对他多了一份怜惜,谁知道好景不长……他居然故伎重施,而且还这样的……心内一阵失望,当即转身走出了雕花阁。
这两天玉垅烟都住在织云的房间里,连她自己的寝处都不曾踏足过。每天早晨她也不去过问耶律重琰的功课更不去关心他的饮食,她只在房内揽看那轴字画。耳内听织云和梳雨提起耶律重琰,说他近几天不肯好好进食,轻则摔碟摔碗,重则大发雷霆。尤其听不得丫头们在他面前提到她的名字。织云和梳雨也曾多次劝她去看看二殿下,言犹过耳,她只是淡淡的不予回应。
太阳慢慢落下去,煜王府一片夜色迷蒙。玉垅烟的寝室就在耶律重琰寝殿侧面,距离极近,从外面看几乎是他寝殿的一部分。虽说她只是服侍他的人,寝室的布置却还高雅明净,更重要的是它配有一间独立的浴房,那是只有圣女和皇室贵族才可以享用的原木浴房。
此时玉垅烟正思绪微茫地躺在檀香木浴桶内,百花的香气随着烟雾袅袅在空气中蒸腾。侍侯她的琉璃,如意替她添了热水,将折叠整齐的衣物和特制蜜药准备停当,就被玉垅烟遣出去了。她轻轻拭净自己的身体,轻拈玉蕊香魂慢慢涂抹在身体上,口中噙着那丸无果泠丸,在舌尖停了一停才咽进去。
她的表情镇定中透着一丝木然,然而内心却是不平静的。今天修嬷嬷派丫头把她叫进房中,她走进去时,修嬷嬷背对着她,还没转过身,第一句话就是斥责,说谁借给她的胆子,二殿下金枝玉叶,连皇上对他都宠爱有加,她竟然敢对他施以杖刑,如果皇上知道了,她的罪责不轻!第二句话就是叫她跪下,警告她以后类似的错误不可再犯。
想到耶律重琰的种种顽劣,听着修嬷嬷严厉的斥责,她虽然跪在地上,却心有委屈和不甘。修嬷嬷后来和缓了语气转了话锋,说自从她来后观察二殿下的反应,看他从排斥到开始慢慢接受了她,虽然二殿下还是有时偶尔别扭,但内心还是很喜欢她的。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是该她履行圣女另一项职责的时候了。圣水对于皇子们来说是成长中必备的,现在二殿下和她基本已经磨合的差不多了,哺乳圣水的事情再也不能耽搁。
玉垅烟几乎把这件事都快忘记了,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原来不过是耶律重琰身边的一名圣女。做他的圣女一天,她对他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和男人这样亲近,那几乎是她本性做不到和无法忍受的,耶律重琰虽然是个孩子,但毕竟也是异性,况且这些天她对他心有芥蒂,连见他都不想见,更不用说会让他这样亲近自己……
但是不管她多么不愿意,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深知皇权不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