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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在赦罪面前下了海口,可是庄子里的事……她已经一股脑子推给言其了,也不知道这个对她突然转变了态度的小师弟现在还好不好说话。
弟弟啊,她曾经也有个弟弟呢。小满吸了吸鼻子,有些苦恼地发现自己仍然记不起亲人的脸,他要是知道自己不在那个世界了,会像赦罪一样寄情吗?
言其早就发现外头有人,也猜到是她,坐在房中等了半天也没见她进来,不禁有些恼火,胆小鬼。他想了想,还是站起来去迎人,“满满,怎麽不进来?”
穿得圆乎乎的师姐有些茫然地回过头来,她似乎是在想什麽事情,视线半天才飘到他脸上,“你在啊,小言其。”
又在想什麽事?言其牵着手将她拉进来,“在外面多久,手这样冰。”
手很冰吗?不至於啊,她好歹也是练武之人,哪里就会这样怕冷?言其的手倒是真的暖和,她握着就不想放。这房间是个书房,庄程言特意腾出来给言其用的,一进来就见到许多的信件和册子。
他平时这麽忙的?
言其见她瞪着案上的公文书信看,“也就是满师姐你扔下的那些产业,总归要管,是不是?”
她暗自对比习字进度,小小惭愧一番。
“师姐可莫要以为我接了手,之前的约定便不算了,”言其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你看我本来可以跟着你四处走走,只可惜摊了这些事情,便只能镇日困在府里,这样想来,师姐这债光用千字文来还,怕是不够了。”
这胆小鬼颤了颤身子,却不肯将话头接下去。
言其遂拨着她小巧的下巴,让她睫毛下的眸子看向自己,“满满,你意下如何?”
她眨着眼,颇为後悔来找他的行径,“那……”
言其挑了挑眉,等她半天。
本该厚着脸皮让他就这样做下去,慢慢地拖着便能成了他的事。只是他这年纪,该有自己的一番事业,专门拨了空为她看着这些,已经是不妥。何况对着他这样的眼神,她实在说不出那样的话。眨了眨眸,犹豫着,声势已弱,“便先记着账吧。”
真是乖觉,言其俯身贴在她的唇上,“师姐如今习了几字,不如写来先让我看看?”也不知道那位李世子,到底有没有看出来呢。
她的字拿不太出手,小满提了笔像应考一般,半天没落下去。可想着这样记着账总归不好,便决心先还一些。
她写得一塌糊涂,但是算来,亦有将近八十字。言其心知这进度对於目不识丁的人来说,已经是过快,心下恼怒李世子立场这般不坚定,定是被她磨了几下便赶着教了。
“小言其?”
“嗯。”
小满看他脸色,以为他不满自己的进度,之前的小心谨慎便扔到了一边,“我可一点儿也没偷懒,要不是如墨事多磨矶,我早就能写出数百字了。”
“我倒不知,师姐如此有天份。”言其笑着夸她,又想起她的身世,她在来这世上之前,便是个能识字断文的?
小满哼了几声,才道,“庄子里可缺人手?”
“流民众多,想来是不缺。”
“……”
言其不知她问起此事的缘由,又见她苦恼,手指放在她唇上轻抚,“别咬着自己。”
急促又毛躁的师弟变成大人模样,她还真是适应不来,犹豫半晌,“我近来……见一小姑娘身世可怜,想要给她份,嗯,工作,不知道哪里合适?”
“一个小姑娘,收了做丫头便是。”
“可是……”她想说自己不缺丫头。
“便用将军府的名义招上一两人,也便是了,何必这样苦恼?”
被他说得,好像真的不是什麽大事。小满放下心事,便一手撑着书桌,“好呀,越早将她招进来越好,小小年纪被家里人推出来当街乞讨,我也不过是路见不平……”
言其听她说完,一个字都不信,却不忍拂她意,“明日便叫管事去看看。”他屈指扣了扣桌子,“师姐,这个也先赊着?”
唔……他才管了几天的账,怎麽就变得这麽市侩?小满债多不压身,乾脆地应道,“先欠着。”
将那可怜的小姑娘的事交待结束,小满方觉得有些热了,便站起来要脱去最外头的棉袄。她又想起这是将军府,“小言其,你可知道师兄去了哪里?”
“江南罢。”
言其指着桌上的水壶,“说了这麽久,有些渴了。”
“……”
好吧,他是债主,小满便凑过去为他倒了满杯的茶水,“怎麽是江南?”
那几个管事不是说天气冷,羊产的都少了,不该去北疆吗?
“陛下的意思,师兄也是没法子吧。”言其喝了口茶,“师兄行事,你不必担心……若是在王府里过得不快,便早些时候回来,我虽然忙了,教你习字也不会占用多少时间。”
他今天这麽好说话?只不过言其和如墨……现下还是如墨应付起来容易吧?她摇了摇头,“你如今可不一样,我怕回来了,债也越来越多,到时候,还不清就不好了……”
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黑,她连忙加了一句,“晚上我留着。”
黑脸突然就亮了,“嗯,算你还识相。”
“……”
只不过是无处可去,她的满满记被拆了之後,也就只能在这两个地方之间做选择。哎,两边都是不知魇足的年轻人,她也很为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