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幸过后,脑子里是死一般的冷静。他何时变得如此失态,且又如此克制自己的欲望?
挑起的欲其实并未满足,燕倾却再没了兴致。二人都没说话,床榻间一时静的可怕。未过片刻,她爬起床穿好衣服便离开了。
男人的眼里无波无澜,手却在绣被上拽得死紧。
洗漱过后,燕倾将符音唤到内室,关上门,她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符音,我们可有能用的探子,或是武功高强的刺客?’
符音正要答,却被她捂住了嘴,她又在纸上飞快写道:‘小心,隔墙有耳。’
符音会意,‘陈夫郎手中,必有可用之人。’
‘符音,避开府里的探子,去陈夫郎手中寻个可靠的。让她去燕惊鸿书房里找找和平顶山相关的文书。’
符音诧异,‘娘子你是怀疑王爷和这事有关?’
见燕倾点了头,符音面色沉沉,领了命便立刻出去了。燕倾将那张纸丢在暖炉里烧掉后,也往护国寺走了。
这一次她刻意绕了远路,去了市集。走走停停燕倾买了好多甜食,果不其然,这一路都有人跟在她身后。见她拐进了一家酒楼,那人许是怕被发现,并没有跟进来。燕倾上了二楼,叫了一壶酒,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偷偷看她,虽不十分确定,燕倾隐约觉得那人应是燕惊鸿派来的。
他一直都有派人在暗地里监视她。
当初行云教了她枪法,她回到府并未提及,燕惊鸿便送了她一把枪。往日她见了些什么人,他夜间偶尔也会提起。此次平顶山之行,燕京距平顶山约万里路程,若他没有派人跟着她,他又是从何得知褚瑶乐、慕秋等人,更何况褚瑶乐还是姜狄麾下的一员。
燕倾揉了揉额角,她寻了店里一个干活的杂役,给了她几两银子换了套衣服穿上。考虑到这么一杆长枪太过打眼,她将长枪也暂时寄放在了这里,
趁着躲在暗处的那人还没发现她时,燕倾加快了步伐往护国寺跑了。许是伤还没养好,到寺内时,她跑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刚入了伽蓝禅院,便看到了在院中发呆的赵逸贞。
赵逸贞看到她这狼狈的模样,他从袖中掏了一枚手帕递给了她,燕倾接过擦了汗,问道:“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赵逸贞垂眸不答,又问道:“师傅在么?”
赵逸贞摇了摇头,燕倾挠了挠头,见他不像是想与人交谈的模样,她进屋取了行云之前给她的木枪,在院中舞了起来。
比起之前只是为了熟悉这一套枪法,而今她更加清晰,要更快更准更狠,就像母亲死前刺的那两剑,没有多余的动作,一招一式,只是为了杀敌制胜。
她本就刻苦,现下更是下了十二分功力去钻研这一套枪法。赵逸贞看着在树下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燕倾,她今日穿着朱红的短褐,掐得腰身更加纤细,女人的面容本就阴柔,起手落足之间却又是一股说不清的飒爽利落。
赵逸贞想起那日她蹲在旗杆上,将手递过来时,正午的阳光有些烈,从囚车里往上望,她大半张脸都掩在阴影里,其实他不太能看清女人的面容,只知道自己当时的模样,一定很傻。
这样想着脸又不禁烫了起来,赵逸贞忍不住喊了她一声。
他的声音太小,燕倾并未听到,赵逸贞又有些恼的,又喊了几声,多了几分娇叱,燕倾愣在原地如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她哪里惹他了。
不过看到他这副终于恢复过来的模样,燕倾还是打心眼里为他高兴的,“怎么了?”
看到女人停下来,赵逸贞又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看向一边说道:“燕娘子,可否送我回一趟尚书府?”
话一出口,他有些诧异,自己竟这般轻易就在她面前说出了自己连日来烦恼的事儿,他有些不安的看向燕倾。
燕倾并未多问,带上木枪,叫了马车,便和他去了尚书府。
临进府,赵逸贞内心忐忑万千,燕倾明白他的不安,只希望尚书大人早已回转了心意,大燕虽对男儿家的名声看的十分严苛,但赵逸贞毕竟也是他唯一的孩儿。
随他进了府,燕倾并未离开。时辰尚早,尚书大人还未下朝,只有林夫郎见了他。
父子相见,双双垂泪,良久林夫郎方才哽咽说道:“你不该回来的。”
“大人的一生容不下任何污点,她不会接受一个受匪人侮辱了的儿子。”
“父亲,孩儿还是清白的,孩儿并没有..”
林夫郎拭着眼泪说道:“那又怎样,如今朝廷上下,谁人不知你前日被那伙贼人掳去。”
“户部侍郎已派人退了你和她府上千金订婚的文书..”
林夫郎掩面低泣,良久他才注意到燕倾,“这位是?”
“她是燕倾。”
看着林夫郎诧异的目光,赵逸贞有些不自然的解释道:“是她将我从山上救下来的。”
林夫郎点了点头,看了看赵逸贞,又看了看燕倾,忽的他跪了下去,“燕将军,恕下愚有个不情之请。”
“父亲!”,赵逸贞惊呼,忙要将他从地上扶起。
林夫郎执意跪在地上,“请将军听下愚说完。”
“不知燕将军如何看待我家孩儿?”
这,燕倾尴尬的瞅了眼赵逸贞,却见他早已红了脸,燕倾硬着头皮说道:“逸贞,他,他很坚强。”
林夫郎盯着他又问,“燕将军对我家孩儿可有好感?”
这句话问出,二人同时看向了燕倾,燕倾支支吾吾答道:“有,有吧。”
林夫郎突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燕将军,若你愿意,我想将贞儿配给您做一房夫婿。”
见燕倾愣在原地,半晌仍未作回答,赵逸贞又羞又气,他去拉跪在地上的林夫郎,“母亲,为何要这样求她?贞儿又不是嫁不出去。”
林夫郎挥开了她的手,仍是跪在地上,“将军,求求你,救救我家贞儿吧!”
“若是贞儿这样呆在府里,将军定会将他送出燕京,寻一处寺庙给他剃度出家。”
“若是这样的话,若是这样..”,林夫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头不停地磕在地上。
大燕对男子贞洁看得异常严重,寻常人家的儿郎若是被贼人掳去,一世的清白就再也没了,何况像赵逸贞这样的世家儿郎?
燕倾当初执意要救他,是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对封建礼教的反感,让一个尚且不足十八岁的少年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而自裁,在她的世界里这本就不合理。
燕倾知道林夫郎为何会这样求她,若让他留在尚书府内,尚书大人必然是容不下他的,而林夫郎只是想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考虑了许久,燕倾方才说道,“我愿意娶逸贞,只是有些话,我不愿意欺瞒。我若娶了逸贞,定会好身照顾他。只是我心已有所属,往后我会独自一人离开这里。若您仍愿意的话,我便是娶了逸贞也没什么。”
她有喜欢的人了?是她那声名狼藉的原配么?赵逸贞皱着眉,那人名声这般难听,还比她大了一截,她怎会喜欢这样的糟老头子?
林夫郎看着自己傻儿子那醋了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那日赵宁从平顶山回来向自家娘子汇报消息时,他在旁偶然听到了大牢里的事情,他便对这少年将军有了好感,如今一见更是觉得她身上有股和别人不一样的气质,且为人善良,又品行端正。
贞儿打小便和别的男儿家有些不一样,他爱舞刀弄剑更胜琴棋书画,针织缝纫。往日更是在家一刻也呆不住。若将贞儿托付给了她,或许贞儿将来会过得更快意一些?
林夫郎叹了口气,“只要将军愿待我儿好一些,我又有什么不愿意呢。”
见他情绪终于缓和下来,燕倾赶忙将林夫郎从地上扶起。
赵逸贞羞红了面,只小声嘟囔着,“我还没说我愿意嫁呢。”
将赵逸贞送回护国寺后,燕倾一路想着趁此番求娶二夫郎,她正好可以搬出王府,也能尽量避开燕惊鸿的眼线。
回到府内,符音也才刚从外面回来来,白日燕倾交待她的事她已经办好了,寻的探子名蔡花鲗,是江湖中打探消息的一枚好手,且又有一身极好的轻功,陈夫郎已领着她见了那人,如今任务也已安排下去,再过几日,定有消息传来。
燕倾听罢方才踏实下来,她又和符音说了赵逸贞的事情,好在大燕并没有父母去世后,子女需守孝的规矩。按林夫郎的意思,婚礼定在了下月初五,到时便一切从简,只是想着赵逸贞听到这话时满面的不开心,她估摸着,大燕的男儿出嫁或许和现代女子出嫁一般,若是自己的婚礼,定也是想风风光光大办一场。
只燕倾对大燕的婚嫁习俗并不十分清楚,符音对于自家娘子终于要娶小夫了,欢喜不已,在旁旁宽慰道:“娘子莫要担心,房子和婚礼的事,便交给符音来办,届时一定包你满意。”
燕倾不免打趣道:“那你和淮之的婚事,到时候我可定要为你好好操办。”
符音闻言便红了脸,“还早着咧。”,未等燕倾再问几句,她寻着要去准备婚礼的借口,飞快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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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要修一下前文的BUG,只绑了前去探亲的尚书府家的小公子。
关于前面燕倾救了他时,他说的话也会修改一下。私心还是觉得逸贞虽然和玉致年龄差不多,但是会更天真刁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