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姜这个人,平常懒懒散散不动脑子,一到紧急时候她比谁都头脑清醒。
她先捡了些少烟的木材和干草,钻木取火。把衣服都拿树枝撑到洞口,既挡风也挡光,多少挡住里面的火光。
扒开衣服勉强看自己的后肩,只是蹭破了点皮,撞得黑紫,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待在火堆旁她又问小白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山洞,计划一下路线,她怕那群人追来,必须更换休息地点。
自己个战五渣打不过还躲不过了吗。
她转身,撬开还没醒的凌玉的嘴角,硬灌上了几口水。
没得吃再不喝不行啊。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洞壁,想起了自己临走前还在酣战的奴仆二人。听说两人是师兄弟,武艺高强,在自己家也呆了有些年头了。
虽说许姜没有原主与他们那般感情深厚,但好歹是自己人,自己罩着。
许姜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凌玉的睫毛颤了颤,她没看见,带着师兄弟俩背靠背作战的身影会周公去了。
她太累了。
————
第二日早。
许姜醒来,见凌玉依旧是未睁眼,继续任劳任怨的给他穿晾好的衣服,灌水。
“咕咕……”
许姜摸着肚子。
饿了。
树林。
许姜蹲半晌蹲的腿都麻了,还没有一只活物出现
突然地上出现一暗影,越来越大。
许姜抬头眯着眼看天。
就这一会儿功夫,那物已是盘旋而下,许姜还没反应过来它便已抓起一只兔子,准备再次飞远。
许姜看清楚了,是一只近一米长的雕。
屏气凝神,眼睁睁看那物飞上天际。
求不被发现。
谁料它在许姜上空把野兔扔下,直冲许姜。
我靠我靠被发现了!
这怎么搞?!
许姜抬腿就跑。可她怎么跑得过。
那雕双爪灵活,抓住在半空中坠落的野兔尸体又往她前面扔。
许姜立马掉头,那雕又抓起尸体朝许姜那边扔。
如此几次,许姜终于跑不动了,撑着膝盖大喘气。
那雕就立在她不到一米的地方。
一人一雕之间还有一只血淋淋的物体。
“老弟,你……呼……呼你怎么回事?”许姜掀起眼皮看死状惨烈的可怜兔子,眼角不经意一瞥,看到了雕的一只腿上绑了个溅了血白色纸条。
她伸手要去拿,结果那雕兄一扭脖子吓得她一抖。
她仔细观察,看雕兄没有要躲闪的意思,人家只是在警备四周。
她又伸出手去。
试图操作。
结果雕兄翅膀一开一起飞,糊她一脸毛。
试图操作失败。
缩回手的时候,啪的一下一个红通通的东西摔她手背上,溅她一脸温热的液体。
许姜看看再次优雅降落一米之内的雕哥,又低头看看手上的兔子。
那兔子从她抖着的手背上滑下,吧嗒一声落了地,一只眼珠子咕噜咕噜滚到她脚边。
许姜觉得一瞬间自己窒息了。
我!操!
——鸡飞狗跳线——
雕哥眼睁睁看着许姜含泪清洗完两只兔子的内脏,不解地歪头。
它脚上的纸条已经被许姜解了下来:
帝与妹意外落崖,今仍未得音讯,恐晚回药庄矣。
落款是骁。
骁是大哥的名。
许姜看看雕哥看看字条,越看它越眼熟。
搞了半天是自家的信使。
她哭笑不得。
拎回两张野兔到山洞,把昨晚烧过得木头挑了根合适的开始在纸条背面划拉:
阿姜至今无碍,爹爹娘亲不必担忧。不必来寻,阿姜自有主意。
想了想又添上了句:此事与大哥无关。
雕兄飞走后许姜又抱了堆草木回山洞生火。
刚刚把火吹大一点,身后就传来一阵咳嗽。
凌玉正坐在她昨天铺好的草席子上,温和的双眸看向这边。
许姜赶紧走过去摸摸他额头:“醒了?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凌玉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感觉还好,你呢?”
“我没什么事。”许姜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谢谢昨天你救我。”
许姜昨天给凌玉处理伤口的时候看到了,不止是几道刀伤和箭伤,还有后背大片被各种树枝刮破的痕迹。
成片的。
甚至昨晚脱下的他的外衫上都挂着几枝不同类的树枝。
凌玉落下来的那一刹那是想用自己垫着她啊。
这情谊!
许姜拍拍凌玉的肩膀:“以后你就是本公子的人了,罩你!”
凌玉笑了笑,没说话。
温雅面皮上皱起一道刚刚结痂的划痕。
许姜眼皮一跳。
得意忘形,一时忘了这是个爷了。
许姜讪笑收回胳膊:“刚刚捡了两只蠢兔子,等我烤一下啊。”
凌玉还是笑:“能帮你什么忙吗?”
“啊不用了不用了,没什么好帮的。”许姜小声嘀咕,她哪敢啊。
凌玉这时已经到了她身旁:“我来帮你生火吧。”
许姜:“好。”
“……”
正所谓一个谎言需要用千千万万个去填补。
为了不让凌玉发现雕爪抓过的痕迹,许姜可谓磨没了性子。
用树枝穿过野兔,还要再沿着爪痕撕开皮肉,还要再美言这样烤的更好吃。
许姜:我好难啊。
凌玉内心: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糟心。
两人各怀鬼胎,一直到吃完瞪着眼愣是没说一句话。
“这两日咱们在暗,他们在明,今晚就得换地方。”
“好。”凌玉倒是没什么意见。
结果在半道上又遇到了一群黑衣人。
“……”
许姜嘴角抽抽,看身体靠在自己身上的那位爷。
凌玉环视一周后低头凑近许姜的耳边:“是付宁付大人的人。”
付宁?不认识这号人啊。
“冲你来的吧?”
凌玉笑了笑,没反驳。
许姜紧了紧揽住他的臂,借机依靠在他身上:“跑的出去咱俩也算是生死之交了。等下从后面跑,交给你了。”
凌玉好似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含笑与黑衣领头人嘴上你来我回,宗旨就是不动手。
舌战群儒,就是NB。
许姜沉默缩在凌玉身侧,暗自看了看来的人数,十几个,不算很多,一只胳膊借着凌玉的身子遮住悄悄缩进衣袖里,捏住一小袋粉末。
这是原主临离开药谷时无意塞进自己袖子里的,谁料遇上这种事。
粉末名叫抑运三元粉,是原主闲来无事制造出来的一个鸡肋的药粉。这药会短时间使人四肢僵直,运动困难,此乃“抑运”;此外,还会长时间令人脸部肌肉失控,形成一个诡异的痴呆哭脸、笑容或是恐惧,此乃“三元”。
许姜瞅瞅四周渐渐靠近的黑衣人,找准时机,低吼一声:“凝息。”
顺风把粉末一扬,再回头抓着凌玉、踏着他刚打趴的几人就跑。
许姜扶着伤还没好凌玉颇有些费劲。
凌玉似是不经意间回头一瞥。
许姜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自己吓了一激灵。
一群黑衣僵尸个个抓耳挠腮,黑色面巾被扯下来,面容上各带着血痕。关键是他们还不放弃追杀这俩家伙,直手直脚跌跌撞撞像二人走来,有甚者已经开始双脚跳了。
……
望着两人身影最后消失的位置,黑衣领头人带着诡异笑容喃喃:“殿下……”
夜晚,山洞。
凌玉背对许姜生火。
许姜凝神,思索。
说实话,跟着皇帝去皇宫对做任务是个好选择。有权有钱有势,做什么都事半功倍。
但这心里很不舒服。
原因无他,这皇帝生得清秀纯情,后宫嫔妃倒是不少。皇后、淑妃、德妃、贤妃、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等等一个不少,这还只是妃嫔,还有不少世妇和御妻。
一夜七次金枪不倒,比不过比不过。
许姜看到小白给她罗列的人物关系图的时候简直都惊呆了。
这皇帝别的不行,把臣子家眷撸到皇宫里当嫔妃倒是玩的很顺溜。只要朝堂上臣子有妹妹女儿的全都进了后宫。
等等,如此说来自己若是被知晓了身份岂不是自身难保。
不能成为皇帝的女人,但还想要皇帝的权力。
怎么想自己都是个渣女。
晃晃脑袋,先探探情况。
“凌公子……”
那边的凌玉也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冷不丁被许姜的声音打断,他回身,掩去眼底的寒霜,一幅言笑晏晏的模样。
“何事?”
“凌公子,其实,”许姜面色桃红,给凌玉行了个礼,这才期期艾艾“其实奴家是小女子,名唤阿姜。”
凌玉平日里习惯了她男子一般的作风,现在看她小女儿的娇态,不由站在愣那里了一下,旋即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这我早已知道。”
许姜抬眼偷看他,见他笑的温柔,又沈腰潘鬓,脸色又红了几分,声音细细小小软糯。
“阿姜虽未及笄,但这几日相处早已倾心于公子。”
“若是、若是公子不嫌,我便,以身相许如何?”说到最后整张脸跟地面平行,红到滴血。
话音刚落,许姜感觉一只凉凉的手指覆上自己的嘴角。
凌玉摩挲着红润可爱的嘴巴:“可别说傻话,阿姜如此明艳动人,我怎会嫌弃?”
他叹了一口气:“应当问你是否会嫌弃我,我家中已有妻妾,你可会厌烦?”
许姜想了一下,还是一副羞答答的样子,不过却紧紧抓住他的手:“不会,只要有你就好。”
凌玉轻笑一声,眼神认真:“我能吻你吗?”
“什……什么?”许姜瞪大了眼,绞着衣摆“这……这太快了点吧……我还没准备好。”
……
睡觉之前,许姜问小白御林军什么时候会来,得到的答案是明早。
明早……许姜叹了口气,为了任务她不得不扮一次白莲花了。
第二日早。
“阿姜……阿姜……”
似乎有人在喊她……
睁眼,面前是凌玉如玉般的面容,他的墨黑长发因着他俯身的动作散开,一些落在许姜的耳边,无意挠的她浑身一颤。
“怎么了凌……”许姜撑起身子,看山洞口整齐的御林军咽了后半句话,茫然道“这是……?”
凌玉看她完全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蹲下跟她平视:“那些人是御林军。其实朕也有些欺瞒你的事情。朕不叫凌玉,朕是当今圣上,姓喻,单名一个凌。”
许姜巴掌大的小脸上早已一片灰白,眼神直愣,满是不可置信与绝望。
她噗通一声翻身跪下,连连用力磕头:“参见皇上,奴婢……奴婢昨晚冲撞了圣体……奴婢不知……恳求饶奴婢一马……奴婢痴心妄想……奴婢……”
喻凌顿了一下的功夫,地面上竟是已经磕出了血迹,他急忙拉起许姜:“阿姜你这是做什么?”
许姜却不肯抬头看他,低头抹泪:“奴婢……配不上皇上。”
喻凌掰开她的双手,看她一张带着血迹的小花猫般的脸:“昨晚不是还说要跟我回去吗,我带你回去成亲。”
结果许姜又是一阵梨花带雨,一面哭喊着“奴婢不配”一面又下意识揪着喻凌的衣袖,满脸不舍。
哭得一用力连额角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血迹更是顺着少女娇嫩的脸庞一路流下。
凌乱又凄美。
“别哭,先给你包扎好额头。”
包好之后,喻凌退了一步,和许姜约定好了,等许姜适应适应,及笄后再娶她。
妈的,苦肉计好疼。
回宫不到两个月,全后宫都知晓皇帝身边有一妙龄少女,虽无名分,但吃穿用度上比妃还好不少,皇后也不得不让她三分。
许姜闲的没事干,整日吃吃喝喝,跟宫女们聊点八卦啥的,正事不干一点,偏偏皇上还宠极了她。
又是一日,许姜带着自家宫女去了御花园的凉亭里,四周茂林修竹,清流急湍,映带左右,好不凉爽。
正是好闹的年纪,说说笑笑,吃着瓜果,说到兴头上竟开始八卦起一些辛秘。
小冰四处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道:“阿姜你知不知道宁侍郎?就挺年轻,风度翩翩一公子哥。”
许姜吐出瓜子皮,摇摇头道:“这倒不知,我素来不关心政事。”
小冰晃了晃头,似是漫不经心般斜睨四周:“宁侍郎据说和自家妹妹乱伦了。”
这头许姜还没说话,小欢皱了皱鼻子:“可宁家就有一个宁昭仪……”
宁侍郎喜欢自家妹妹,可这感情令宁家不齿,于是干脆把宁小姐放到宫里,也就是现在的宁昭仪。
棒打鸳鸯,鸳鸯戏水,水调歌头,头头是道,道听途说。
“唉,苦啊。”许姜感慨一句。
“什么苦,阿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