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宴刚要掀帘,听见内室传来一阵短促的惊呼声,连忙跨了进去,口里低声应着,“太后,您有什么吩咐?“
“退下!”还未等月宴进入,李檀便已经喝止了她。
月宴急忙止住脚步,轻声应是,李檀本就不喜闲暇时奴仆环绕、贴身伺候,因此夜里内间都不会守着人,而是在隔着小段距离的耳室才会留人值守。
更别提李檀刚醒时脾气尤其不好,奴婢们都不会挑这时候去触霉头,片刻后殿内便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层层落下的帘帐内,清晨的微光在其上打下一道影子,李檀看着阳光里显形的微尘,头一次脑子里没了主张,一团浆糊似的,难受极了。
她的衣物整齐,和昨日入睡前没有任何差别,连系带都是原样的莲花结。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褪下了衣裤,身子暴露在阳光当中,泛出白瓷般的釉色,光洁无暇。
胸乳菽发,嫩生生地挺着,其上没有一丝痕迹,肤色淡到连细细的青色血管都隐隐浮现,却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小小的尖儿安生地微陷在樱粉的乳晕里,没有人用唇舌将它吸吮出来,也没有人用牙齿折磨过它。
腰线迤逦动人,臀儿白嫩,两腿如同青笋一般亭亭,没有人使劲箍着她的腰,没有人狠狠拍打她的臀,没有掐住她的腿弯将她用力拖过去。
一切都是她的梦,而现在,连这个梦的记忆也在苏醒的瞬间不断流逝,睁眼时,李檀仿佛还依稀记得他的声音,他的轮廓,只呆了一会儿,便已如同隔着水幕,蒙着雾帘,他非那人,那人亦非他。
李檀呆立在床榻上,愣了半晌,然后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真是安生日子过多了,蠢得发昏。
她李檀不是蠢货,便真是天下第一等的大蠢货,一回罢了,到了第二回,也该醒悟这根本就不是巧合。
她想想从昨日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在靡靡情欲下藏着万分凶险,任何一点漏了出去,她都会万劫不复,就止不住冷颤。
这是算计,是谋略,是装神弄鬼。
但她听政多年,便是只兔子,也该长出獠牙了,更何况她天生没颗好心。
李檀不信神,也不认鬼。
若想叫她因为羞耻,因为体面,因为贞洁,便把这事轻轻带过,尽力掩埋,不如叫她直接死了来得干净痛快。
李檀开始从头梳理起这件事情,每一个节点都不放过。
她为何会如此失态,甚至在夜间发梦,纯粹是因为春情?便再是久旷,也不会突如其来而又如此凶猛。
人总是对自己的头脑过分信任,越是聪明人越是如此,可肉体本就是可以操纵的、再脆弱不过的玩意儿。怎样自诩理智的人,也同样会被客观的身体变化所驾驭而不知。
不要说深宫中人,便是她这个半吊子,也有办法混淆人的心智,更不用说只是发发情罢了。
最令她毛骨悚然的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人已经潜进了她身边,用这样的手段悄无声息地颠覆着她的心神。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不将这人抓出来,她绝不会再有片刻安息。
李檀将时间点倒推回昨日,她出现异状是在去了庆元殿以后。
饮食、果酒、碟碗、浴油或是燃香?
都有可能,若换她来,全能做到不留痕迹。
真咬死不放,倒应该能挖出线索来,只是这些东西全在庆元殿,能锁定一件还好说,若全有嫌疑,大肆追查,无异于明火追凶,落了下乘。
既然物证难寻,那么谁可能做这件事?
引她去庆元殿的月宴?
李檀仔细思索过后,又否认了这个可能性,昨日之前她就已经打定主意,晾够了人,该去探一探小皇帝的意思了,月宴的问话只是她顺势的楔子,不是决定她行为的要因。
何况,月宴近身服侍之时,她已不再常住庆元殿了,月宴对那地方虽勉强还算熟悉,却没有办法培植眼线,与其在庆元殿弄鬼,不如在她的坤灵殿更安全便利。
若是为了不让李檀能有机会关起门来,掩下这件事,月宴也不需费如此周折,皇帝每十日该向她请安,真要弄鬼,只需再耐心等待几天,便能更加自然地让皇帝来撞破此事。
最重要的是,她身边的近侍,来历、家人乃至稍有深交的旁支末节,她早全摸过一遍,干净,而又不过分干净,确保不会是被抹了来历送来的人。
那,难道是小皇帝?
庆元殿里下手,对他最是方便不过。
若是她这个太后因为淫靡失态而被发现,不管是密而不发的软禁,还是雷霆万钧的严惩,都再正当不过,尤其是她本来就是个青春犹在的半路太后,即便是无法捅出去,也落了个天大的把柄在他手上,她将再无还击之力。
这件事,他来做,直击三寸,一本万利。
李檀的心冷硬起来,无情地思考着这种致命的可能性。
然而最关键的症结,她想不通。
若这是皇帝布的手,以他的心智,既然开始,就绝不会如此草草收局。不是李檀自傲,她手底下教出来的孩子,下手,绝不会平白波折两次,还一无所获。
无论是在傍晚派人闯入,或是昨夜她无防备之时叫人来坏她清白,或抓个正着,或留下物证,都是可行之法。
而唯独这样打草惊蛇,却又无任何后手,白白让她起了防备,准备拼死反击?
便是稚儿,也懂得不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李檀脑中还滞留着淫梦留下的倦意,无数的线索像缠死的丝线团,看似到处是可牵出的线头,却又寻不着出路。
突然,数月前听过的消息闪过她的脑海,一下子让她想到了另一种似乎毫无关联,却又诡异地切合的可能。
若真是因为如此……
“没想到,蠢货养了个小蠢货”,她无奈地笑着,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