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香月便被几个婆子从后门领进了镇北侯府,她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自己能进到这般高门大院之中,这让她对未来又有了一点希望,同时也有点惧怕,自己这般出身,怕是在这里也难熬出头。
不过只要远离那里,怎么都好...香月自我安慰着,低头随着婆子一路进了夫人的院子。
刚到房门口,便有丫鬟打了帘子,香月随着婆子进屋,低头大约看到一袭华丽的青衣裙角,便随了那婆子跪拜。
方氏雍容地靠在美人靠上,抬眼看了看跪在下方的香月,樱口微启,“抬起头来。”
香月直起身子,微微抬起头,上座的少妇温婉美丽,一身贵气刺的香月眼睛微痛,心里生出了自惭形秽之感。
方氏从上至下将她打量一番,仿佛在审视一件货物,“起来,我仔细看看。”
“叫什么名字呀?”方氏抿了口茶,懒懒问道。
“回夫人的话,奴婢香月。”
“香月?”方氏摇了摇头,“名字太艳俗。侯爷可有赐名?”
香月心里微微一颤,“侯爷不曾赐名,还请夫人赐名。”
“如此,就按着侯爷房里的规矩吧。”吴樾从来懒得取名,是以,院里的丫鬟、侍婢都是抬眼一看,看到什么便随性取什么名字。画扇,腊梅,翠竹,砚儿,都是如此。方氏略思索片刻,看了一眼妆台上妆奁盒子,“佩儿吧。”
佩儿跪下规规矩矩磕了头,轻声道:“佩儿谢夫人赐名。”
方氏恩了一声,随即道:“以后在老爷院子里好生伺候,只记住要安分守己,事事以侯爷为重。”
“是。奴婢知道了。”
“下去吧。”方氏低头饮茶,眼都未曾抬起。
佩儿规规矩矩磕了个头,起身退了出去,便有婆子领她去侯爷院子里安顿了下来。
镇北侯的院子在东侧,夫人的院子在西侧,走了很久才到镇北侯的“鸿儒阁”。鸿儒阁内有四个粗使丫鬟负责院子打扫整理,另有六个侍婢负责镇北侯的贴身差事,如沐浴,掌灯,添香添茶等。另有一个李妈妈,管着这院子。
佩儿去给李妈妈行了礼,便是听李妈妈教导如何服侍以及府里的规矩了。
李妈妈微胖,却一看就是个严厉的,倒让佩儿想起了绮云楼里的遭遇,心里一阵害怕。李妈妈上下打量了佩儿一番,才道:“虽则侍婢也是伺候老爷的人,却也与奴婢没什么区别,这府里除了侯爷,夫人,小世子,小姐是主子,便再没主子了。这贵妾,良妾,妾也算的半个主子,都得尊称一声姨娘,通房丫鬟虽算不得主子,见面也得称一声姑娘。唯有在这院子里的侍婢,是最算不得主子的,这点你要记牢了。即便是老爷多宠了两日,也不要不知天高地厚,一味作死。”
佩儿吓的连连点头,“是,奴婢省得。”
李妈妈叹了口气,“我话虽不好听,却是最好的劝诫,若你听不进去,哪日犯了事,便有后悔的时候。”
“奴婢定当牢记在心。”
“恩。”李妈妈点了点头,“如今小世子还没长大,后院的避子汤药是不会停的,而侍婢是终生不许有孕的,所以,药送来了就乖乖喝下,不然...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是。”佩儿心里虽觉得悲哀,却也从来是逆来顺受。
“再者,府里的规矩不同外面,妾侍是不可与侯爷同床共枕的,伺候完侯爷,服侍擦洗净身后,贵妾,良妾,妾自然可回自己的房里歇下,夫人房里的通房也是能回自己屋里歇下的,至于其他的通房与侍婢,是要在侯爷床边跪着伺候一夜茶水出恭的。”
佩儿脸色一白,“跪着伺候一夜?”
李妈妈轻笑,“这通房和侍婢什么身份,能伺候侯爷这样身份的人本就是天大的福气了,跪着伺候一夜也是老夫人生前定的规矩,为的就是让你们记住自己的身份,卑贱的身子伺候了侯爷,若不跪一夜,难道不怕承受不起这福气?”
“妈妈说的是,还有什么规矩,妈妈也一便教了奴婢。”
“伺候侯爷时,便侯爷要怎样就怎样就是了。横竖也就是用那玩意来讨侯爷欢心,恪守本分,小心伺候就是了。”
佩儿既觉得羞,又觉得耻辱,但自己如此身份也只能乖乖顺从府里的规矩。只答了,“是。”
“再者,每月月底要去夫人房里领赏,切不可忘了这点。”
“领赏?”佩儿眼内迷茫。
“恩,不过是伺候了老爷,去领赏提点你们一番罢了。”
“不知是什么样的赏?”
“倒是你便知道了,跟着一齐去,照着别人的做就是了。”
“是。”
“如今院子里加上你便有六个侍婢,都各司其职,如今既你来了,原本彩雀伺候老爷沐浴泡脚的,泡脚的差事便给了你,毕竟刚来,多向别人问着点,学着点。”
佩儿福了一福,低眉顺眼地答道:“是。”
洗脚也好,做什么都好,只要不做皮肉生意,只要不挨打,什么都好。
与其他的侍婢们问候之后,佩儿便独自坐在房内,侍婢们虽都身份低微,但她们大都是低贱的奴婢,自己却是风尘出身,同是卑贱之人,却仍有高低之分,她们眼里的鄙夷和防备,让佩儿不得不又一次悲叹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