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出了宫,朝中一些要事仍免不了要处理。“昏君”便兢兢业业的看摺子,“妖妃”便安安静静地陪在一旁吃自己的零嘴。
只是不多时,这个“妖妃”就坐不住了。
“夏哥哥,我出去走走。”
夏侯竺见她呆着着实无聊,也不忍拘着她,便摆了摆手,“去吧,别走远了,我一会便去找你。”见甄软出了门,又叫常公公赶紧跟着些。
甄软最烦他跟个老妈子似的,撅嘴道:“哎呀我又不去哪儿!老把我当小孩!”
“好好好不跟了不跟了!”夏侯竺不想她为这些小事生气,忙叫常公公留下了,见她轻哼一声走了,摇了摇头埋回那堆摺子里。
甄软在花园子里悠闲游荡,见颜兮在前面花树下摆弄花草,正欲过去,见旁边的躺椅上瘫着个尚翊,抿了抿嘴没去打扰人家小夫妻。上次她将颜兮霸占了一夜,那厮估计还在心里偷偷骂她呢!
甄软拐了个弯,从後门走了出去,沿着墙根下的垂柳,不知不觉也走了一段路,找了处临水的石阶歇脚。
“姐姐一个人?”
甄软回头,见甄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後,忙从石阶上退了回来,对她满脸笑意没一点好感。看见她身上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裙子,暗骂一句狗改不了吃屎,抬脚便要走。
甄玉没让步,侧过身去挽甄软的手臂,面上笑意未变,语气却带着丝切齿:“姐姐还是这般绝情,姐妹相见,连句话也没了麽?”
甄软没来得及躲,被她握上了手腕,一阵针刺般的疼痛,瞬间整条手臂都麻了,旋即涌上一阵眩晕,强撑着才没让自己倒下去,眼前却已开始模糊了。
“甄玉,你敢……”
甄玉抚着自己与甄软一般无二的面容,笑道:“姐姐敢的,我都敢。”
甄软听听到她的声音似飘忽远去,自己便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甄玉拆了甄软的首饰,依样安在自己身上,调整了下表情,施施然往侯府走去。甄玉不知道府里的门路,正寻觅着找个人,碰上从树上跃下来的闪电,吓了一跳。
闪电还奇怪,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暗想哪里不合适了,怎麽见他跟见鬼一样?
甄玉拍了拍胸口,强作镇定道:“侯爷在哪儿?叫他来,本宫有事吩咐。”说罢坐在了一侧的亭子里。
闪电闻言,微露讶异。他们家侯爷这是哪儿招了这位主了,怎麽听着怪生气的……
“愣着做什麽?”
闪电挠了挠头,哦了一声去找人了。追风和天雷两个在小池塘边学人钓鱼养性,见他皱着个脸,不免调侃:“龇牙咧嘴的干什麽?牙疼啊?”
闪电左想右想,觉得哪里不对,问那两人:“你们听娘娘自称过本宫麽?”
追风抬眼想道:“还真没有。”
天雷盯着上面没动,逐一分析:“通常这种情况,不是生气了,就是要开始整人了。你闯什麽祸了?”天雷扭头问道。
“我能闯什麽祸!”闪电拔高声儿,极力澄清自己是个靠谱人,罢了才悄声跟两人八卦,“不过咱爷似乎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追风收了鱼竿,皱眉看他,“你到底神神叨叨什麽呢?”
闪电没应他,又问:“娘娘平时怎麽称呼咱爷的?”
“直呼大名呗。”要不然就是“你家侯爷”,总之半点不客气就对了。
“完了完了……爷这次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闪电一拍脑门,绞尽脑汁想,尚翊到底做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啧。”追风看他原地打转,没了耐心,“娘娘跟你说什麽了?”
闪电捏着兰花指,将甄玉的话重复了一遍,两人正觉着奇怪,见颜兮的贴身丫鬟铃铛,蹦蹦跳跳地往这边来了,便叫住她道:“铃铛你去唤皇上一声。”解铃还须系铃人,也只有皇上才能治得住珍妃娘娘了——姑且这麽认为。
铃铛眨了下大眼,奇道:“怎麽都要找皇上?”
“还有谁找了?”
“珍妃娘娘啊,我方才路过园子,娘娘叫我去唤皇上的,也不晓得什麽急事,催得紧。对了,爷也在那边,叫你们随便哪个陪夫人出去一趟!”
铃铛一股气说了好些,待要往前蹦,追风一把拉住她,拽着她捏帕子的手往鼻尖凑。
闪电吼道:“哎哎哎!干什麽呢!光天化日的一大老爷们占小姑娘的便宜!”
“你滚!”
追风骂了他一句,面色隐隐透出一股潮红,闪电见状,哇哇直叫:“被我说中了吧!恼羞成怒了吧!”
追风闭了闭眼,一把将铃铛推开了,催道:“什麽味儿赶紧洗了去!”
铃铛不明所以,摊着自己手心闻了闻,“怎麽了嘛……”她不过替娘娘捡了下香盒,沾了些味道,她觉得还挺好闻的呀……
“先回你屋里呆着去!洗不乾净别出来!”追风丢下一句,东西也没顾上拾掇,跟天雷往园子跑。
闪电忙问:“你们这干嘛去?”
“拯救爷的贞操!”
闪电下意识嘀咕:“爷还有这种东西?”见两人快要跑没影了,赶紧飞身跟了过去。
三人一进园门,就见对面两个人影缠在一起,齐齐白了脸。
“爷啊!你可不能对不起夫人啊!”闪电边跑边叫,甫一过去,就见尚翊一脚将压在身上的人踹下了湖,顿时吓得魂儿都飞了,“不对不起也不能直接踹啊!那可是皇上的命根子!”
“聒噪!”尚翊憋着气吐了两个字,想从围栏上起来,还有些使不上力。
天雷见他面色有异,忙点了他几处穴位,“爷感觉如何?”
尚翊尽力压下胸中翻滚的躁动,摆了摆手,冷声道:“把那个女人捞上来!”
三人一听,都觉得事情大大地不对了。回想方才那一幕,若被皇上看见了,可是大大地不妙!
追风将水里扑腾的人拽上来,一近身便闻到方才那股令他心绪浮动的异香,顿生不喜,手一动又将人扔了回去。
还是天雷为弄明白事情,抄过岸边的船桨,将人拨上了岸。
刚巧就在此时,夏侯竺踏进了园子,甄玉登时从地上起来,哭喊着朝夏侯竺跑了过去。
“夏哥哥!夏哥哥!”
亭子里的几人,脸色霎时一变——这是想栽赃啊!
夏侯竺听闻一阵哭声,心里便下意识紧张起来,揽住撞进怀里的人,却有一瞬间顿住。
“夏哥哥!你要为我做主啊!侯爷……侯爷他居然对我心怀不轨,出言侮辱,我不过斥责他两句,他便恼羞成怒推我入水!呜呜呜……”甄玉哭得满脸是泪,不期然对上夏侯竺的眼神,似针紮一般,慌忙避开了,埋头在他怀中,控诉尚翊。
夏侯竺伸手去抚她头顶,甫一接触,那种违和的感觉便涌了出来,初时的紧张和慌乱,竟在渐渐减退。
夏侯竺看了一眼倚在亭中,气息不稳的尚翊,垂眸道:“来人,将人押起来。”
“皇上!”三影卫一听,齐齐跪到了地上。
闪电年纪尚轻,最易冲动,待要上前理论,被尚翊拽住,“退下,不准多言!”
“可是——”
天雷沉声道:“爷和皇上自有道理,你勿要冲动。”
闪电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闷声退到一侧。
甄玉见计成,由不得勾唇而笑,听夏侯竺道:“高兴了?”
甄玉一怔,忙换成一副委屈的样子,靠在他身侧,“人家都快吓死了,夏哥哥可要严惩他才是!”
“怎麽严惩?抄家灭族可好?”
夏侯竺问得轻松,常公公听着都觉得胆颤,不由开口求情:“皇上,着其中或许有什麽误会……”
常公公话未说完,甄玉厉色一显,道:“你个奴才多什麽嘴!难道还怀疑我的话不成?我用自己的名声,去诬陷一个侯爷?”
常公公被一顿斥责,心里一阵发凉。娘娘向来对他们这些奴才都是和颜悦色的,何曾有过这般厉色?
“娘娘……”
甄玉转头就跟夏侯竺撒娇:“夏哥哥!你看这些奴才!”
夏侯竺依旧那副风轻云淡的神色,反问她:“你想如何?不如全拖出去砍了?”
常公公扑通一下跪倒,面色骤白,“皇上!”
甄玉心里一阵狂喜。原来传言中皇上专宠甄软的事倒是真的,几乎是说什麽便应什麽。可另一方面,也叫她心里的妒火燃烧不停。凭什麽甄软抢了她的位子,还享受如此专宠!
甄玉的心情来回摆荡,面上隐隐透出几分疯狂之色,好不容易才抑制下去,转而柔声道:“我知道夏哥哥疼我,不过他是夏哥哥惯用的人,我便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夏侯竺看了眼她偎在自己身侧的样子,抚着手掌,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我发现,我是真的对你没有一丁点耐心。”
甄玉尚没品出这话的意思,只觉颈间一紧,一把被丢进了湖里。
“啊!!”
甄玉挣扎出水面,仰头看向桥上的夏侯竺,那俯视的眼神里似深潭一般,幽暗无光,顿时一个激灵,被嫉妒冲昏的脑袋似乎才清醒过来。
她不该如此莽撞便李代桃僵的……
“看着些,别让淹死了。”夏侯竺倚在一侧,看着甄玉不住地在水里沉浮。
常公公也反应过来,往那水里看了一眼,心里一松。他就说娘娘怎麽可能这般说话,原来又是这个二小姐作妖,只不知娘娘如今被藏在了何处,有些焦急道:“皇上,娘娘该不会有危险了吧!”
夏侯竺心里也急,可甄玉既然能混进来,甄软必定被她弄去了哪儿,瞎找也是浪费时间,不如逼她松口。
甄玉也不过是个没经过大风浪的,空有一肚子坏水,还没脑子。没一会,便喝了半肚子水,唉唉叫着求饶。
夏侯竺这才叫人把她捞上来。
甄玉死鱼一般瘫在地上,呕了两口水,眼里犹带着不甘,“为……为什麽……”明明是双生姐妹,一模一样的容貌,她自幼还学着甄软言行,家里的人几度分不清,为什麽到了这里,就好像老天爷专门护着甄软一样,处处碰壁!
“想问为什麽我一眼就认出你?”夏侯竺整了整袖子,看向她,“我倒想问问你,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认不出你?”他的软软,虽是娇蛮,却也只是对着他的,也从来不会想着致谁於死地。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能活到今天,全靠她?”夏侯竺冷下神色。甄软同他说过,年少时多有灾病,都是甄玉私底下教唆算计,他当时便震怒想要发落甄玉,是甄软说她已进了宫,往後老死不相见,犯不着再让父母伤心,於是才作罢。未想,这个女人不思悔改,沉寂了两年多居然跑到锦阳来闹腾,还敢做这李代桃僵栽赃嫁祸的事,不知跟谁借的胆子!
一提甄软,甄玉就觉得心里的火烧得发疼,青白的脸上带着狰狞,“本就是她抢了我的位子!我才是珍妃!我才是受专宠的人!”
“甄家双生女,我早就知晓,而专宠之位,从来都只有一人。”
夏侯竺的话,将甄玉最後一丝希望也破碎了。什麽双生女择其一,原来甄软那个贱人早就与皇上相识了!
夏侯竺不欲再与她多纠缠,沉声问道:“她在哪里?”
甄玉怔怔地看向夏侯竺,见他冷凝的眼神,仿若被抛进了冰潭里,遍体生寒。
(啊啊啊啊啊啊!通了!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