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 ”
“睡得还好吗,穿这么少也不怕冻着。”
沈伽唯和气地望着她,他似乎在笑,唯独眼底阴郁黯淡,竟是一点笑意也瞧不出来。
从梦中惊醒的姜然正犯迷糊,她看看他的脸,再看看他的手,往后面缩了缩。
她遵循本能的选择或许没有错。
至少在这一刻,她后面的男人比沈伽唯多了一星半点的恩慈。
被姜然一拱,苏敬心中悄然升起了诡异的英勇无畏,心里暖得都快要喷火了。
有那么一瞬,他错觉自己身上长出了铠甲,他是暗夜中将公主救出囚牢的骑士,他可以斗恶龙,他可以保护她。
为了给美人撑腰,苏敬将手臂横在她的小腹上,他大概以为只要坚定地护着崽子,大哥就拿他俩没辙。
而太阳穴青筋直跳的沈伽唯,自然没太在意这些小动作。
他冰凉的右手仍埋在老地方。大少爷之所以还能摆出个假惺惺的笑脸,完全是因为摸到了姜然的棉质底裤。
它很干燥,温温的,表达了一种清爽又积极向上的意味。
挺好。苏敬没趁着他不在家就胡乱瞎整,这破电影绝计不是什么男盗女娼的幌子。
可惜这松了一口气的美好愿景,也仅仅持续了半秒。沈伽唯忽而一转念,猛然间起了阴险的恶意。
老天爷。
这两人居然是真的在看电影。
他和苏敬的情分深,他们不分昼夜地并肩上过前线,他当然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
戴着眼镜冒充知识分子的阿敬不但体力爆棚,他还很下流。
如此十恶不赦的畜生竟能耐得住本性,只是和她互为依靠在此地小憩......
这简直比当着他的面搞她还要刺激了。
于是沈伽唯向前凑过去,闻了闻姜然的头发。
“挺香的,好像换了个牌子。”
“...... 没有。”
“怎么会呢?我就觉得跟前天晚上的味道不一样。”
他的眼尾隐出了不真诚的笑纹,姜然识相地住了嘴。
沈伽唯不高兴的时候,就会这样笑。
像拢了一张狂欢节的白面具,嘴角弧度弯得恰到好处,那英俊完美的瘦脸似画中人被巫师注了魂,假作真时真亦假。
姜然的第六感还算灵敏,她不过是和他静静地对视着,那份强烈的睡意便即刻烟消云散了。
然而沈伽唯并没有当场发作,他体贴地替她抚平裙摆,又重新靠回了沙发背。
屏幕上,黑白电影的进度继续向前走。
三个人都紧绷着脸,看的方向出奇地一致,屋里的气氛却是一派死气沉沉的。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滴答滴答地淌过去,姜然的额角渐渐沁出了冷汗。
苏敬环在腹部的手越来越紧,他勒得她很痛,但他根本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
沈伽唯则保持缄默,在外奔波了一天的他可能也是倦了,他将双手交握起来置在腿上,坐姿规矩地像个小镇牧师。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东西。
她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东西。
如此风平浪静地多捱了十分钟,就在姜然已经放下警戒的时候,旁边坐着的沈伽唯突然开始脱衣服了。
围巾,风衣,腕表,然后他松开了衬衫领口。
那大约是个以慢速运行的长镜头,她只用眼角余光就看得清清楚楚。
沈伽唯用手指粗鲁地拧着眼睛,拧了一小会儿后,他将那只手放到姜然的膝头,五指一收就攥住了她。
她的膝盖和他的手一样凉。
都说三角形是最坚固的结构,可沈伽唯觉得这纯粹是扯淡。
他们三个人才不坚固。他们的关系是建在流沙里的城堡,能撑多久全凭老天开恩。
因为假如它真的坚不可摧,他怎么会呼吸困难,脊椎钝痛。得亏他还端坐在这里,如果是站姿,他都不晓得自己能不能站稳了不晃悠。
沈伽唯对电影里嬉闹欢腾的画面视而不见,旁人的笑语与他无关,他只看得到姜然裸露出来的皮肤。那件灰色羊毛衫很宽很长,软软地趴在她腿上。
昨晚,他们必定共度良宵了。
觥筹交错之际,小然会对阿敬微笑。她那么怕他,所以她一定会笑。
再苦也会笑。
她嘴角有新鲜伤痕,指尖有泛青的淤色。
他看见她脚上的条纹短袜,袜筒一高一低,像个淘气的坏孩子一样惹人怜爱。她小巧的脚趾蜷起,就蹭在他和苏敬的裤缝之间。
在他和苏敬之间。
“过来。”
沈伽唯平静地出了声。他没看她,他只是单纯在发号施令。
“过来。”
“哥。”
始料未及的是,苏敬居然仗义地替她说话了。这等千载难逢的贴心事,姜然在最放肆的梦里都不敢肖想。
“她今天不太舒服,不如让她早点睡。”
“过来。”
沈伽唯几乎要把电视屏幕盯出一个洞,他突然耳鸣大作,一只耳朵似乎是聋了的。
他接连说了三遍,却见姜然依然被苏敬搂在怀里。
到了这个份上,沈伽唯终于不再像个坏掉的答录机一般重复自己,他按着她的膝盖站起身来。
姜然不知道他使了什么巧劲,她仿佛是被连根拔起的植物,轻而易举地就脱离了苏敬的控制。
看似疲累的沈伽唯力气大得吓人,他一手托住她,一手帮她把背上的羊毛衫拢严实了。手势慈爱的很,好像是真怕她会着凉。
“这衣服借她穿穿。”
他低眉看着坐在沙发里的苏敬。
“一会儿弄脏了,我再赔你一件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