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的号角声渐渐远去,
英雄退去荣耀的金色光环成了凡人,
战场上只剩下那些雪白的野花,
开在了战士们倒下的地方。
我还是牢牢地握着手中的剑,
因为我一直相信,
有些东西,无论什么时候,
都是需要用血来扞卫的。
十八年后。
调皮的夏风带着吟游诗人歌声,追逐着一片残破的花瓣,飘飘忽忽地掠过一个窄小的黑窗前。
窗内,有一双落日漼漼融金一般,夺目而美丽的金色眼睛,静静地看着那片花瓣,纤巧地,运裛飞舞。
这里是忍冬花城城堡的最底层,魔法监狱地下室,潮湿而阴冷,高高的小窗是唯一的光源,局限到那辽远的一角天空,就是从这里能看见的,唯一。
这里,是一片黑暗的阴森和压抑,因为,此间关押着的,都是此生无望从这里走出去的,重刑犯人。
将行就木的麻木写在高高铁栅栏后局促窄小的房间里,每一张囚犯的脸上;这里阴森破败,墙面风蚀剥落,带着微腥和某种特殊的鲜甜气息的,血的味道。
但这个房间却很大很大,微弱透狭长的小窗而入的午时阳光不足于照亮整个地牢的全部,却足以晦涩地看清角落里,那个,孤独的人影。
那是一个容貌出色到了极致的男子,既有着少年尚未褪却的轻狂和乖张,又有着成熟男子隐忍着嗜血的强大。狭长的金色眼眸像是夏夜里,斜斜悬挂在忍冬花城头的那轮月亮,却又和摇曳的琥珀色酒浆一般泛着艳治动荡的波光;不见天日的皮肤白皙得有些过度的病态,高挺的鼻脊,唇色鲜红似血,挑起的弧线完美却带着几分邪气阴郁的轻漫。
他正背靠在囚室冰冷的石壁上坐着,一膝立起,一膝闲散地向前伸开,手肘撑在曲起的那边膝盖上支持着侧脸,长而直的黑发一直柔顺地垂落到地上,姿态随性而放松,表情看着安静却有些忧郁而阴森的,黯淡。
这个男人,漂亮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只是,这个俊美得无以复加的男人的身上,皆覆盖着遍体鳞伤的痍痆,惨不忍睹的痕迹,唇边也有一丝血迹。
他裸着上半身,肌理分明的肩部精壮宽厚,线条清晰的锁骨深陷,充满了力量感,但本该是紧实白皙的皮肤的地方,却横贯着一道道新鲜,狰狞的伤口,皮开肉绽,很多地方还洇着血。
最可怖的是两条金色带着魔法符文的锁链,流动着危险而美丽的魔法光泽,如活着的,细蛇,自他好看微耸的锁骨狠狠穿入,贯穿了琵琶骨,将他牢牢锁于囚室的石壁上。
洞穿的地方是两个空空骇人的血洞,陈年的血迹都成了黑色,甚至可以看见森森白骨。之下,顺着男子结实,劲健而急剧收拢的腰线往下,在最后一根肋骨处,有同样的锁链残忍地穿透了他的两边肋骨,留下同样可怖的两道伤口。
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痛。
可是这个男人却和没事人一样地,毫不在意。
这样狼狈的处境,这样的苦难和折磨,这样屈辱阶下囚的身份,也丝毫微影响到男人的出众气质,他依旧是该死的……优雅和从容,连满身肮脏的血污都像为他增添了一种不羁和邪魅,带着煞气的魅力。
他像是落入逆境蛰伏的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血性和傲慢,一眼就能给人带来极度危险感。
“西瑞斯。”
下一瞬,有个曼妙而柔和,如安静的垂泪,漫天幕的雨痕般洇着忧戚的女音低低地响起。
随着这个声音,地牢里的一切,一霎如水中投下的倒影般微妙地一动荡——只是刹那,就仿佛头一晕产生的幻像一般。
然后,一切依然如故,阴森脱落带着斑驳血迹的墙面依旧是冰冷灰暗的石质,窄窗依旧是苍黑的狭小,投入的光线,依旧是微弱得,给予不了照亮一切的,无力。
只是,男子身边出现了一个裹着长长绣着金线郁金香纹样银氅,洁白的衣摆一直拖到地上的身影,袅娜如扶风的白睡莲绽放般的,单薄而明净。
褪下兜帽,露出的是一张精巧美丽,眉间却带着郁郁的,年轻的脸庞。
那是一个银色长发,有着一双灰蓝色眼睛的妙龄少女,华贵白绸的长裙迤逦垂坠在地牢肮脏的地面上,是为阴冷,森异的这里格格不入的,优雅和高贵。
“西瑞斯,你怎么又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的眸光扫过他全身嶙峋流血的伤口,停在他唇角的血迹间,猛地黯淡地滞了一下,像是被那抹血红刺痛了。
少女闷闷地叫他的名字,咬着唇带着隐忍心疼的,难过和忧伤,俯身伸手为他拭去那道血迹。
锁链的动响间,男子轻松地站了起来,定定地抬眸看她,那双金眸的颜色柔得惑人。
“你很久没来了。我以为,你最后也不要我了,不会再来了,就有点控制不住。”
他语气清寂而平淡地,伸手握住了她覆在他唇角的手,握得很紧,她也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
因为他的话,一霎她的眼角微红,灰蓝的眸间都迷蒙上了一层涟涟水色,于是一头扑入了男子弥漫着鲜血气息的怀里,而丝毫不在乎那些尚未愈合伤口间的血迹会玷污她一身雪白的绸衣。
“西瑞斯,别这么说。”
她的声音带着泪意,紧紧环着男人的窄腰,将脸埋入了他伤口嶙峋的胸膛中,闷闷道:
“西瑞斯,我不会离开你。”
“阿黛尔,我亲爱的,妹妹。”
男子伸手回拥了她,手掌覆住了她银色的发,将她整个紧紧纳入怀里。
这个动作牵动了禁锢着他的锁链,于是那四条流淌金色霅霅魔法的链条,便如狰狞的蛇遇见了胆敢向自己挑衅的猎物,而活了过来,在冰冷的金属摩梭声中收紧,要将他更死地固定在石壁上,用力得那四个骇人的血洞,都开始潺潺地,流血。
男子却丝毫没有在意,只是侧过脸,整个眷恋地埋首入她银色如月光一般柔顺的发间,贪婪地深吸了一口之间弥漫的,茉莉和薄荷混合的香味。
“西瑞斯,你流血了!”
在他怀里的少女惊叫了一声,想要抬起头来,却被他拢着后脑压在怀里,一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没事,阿黛尔,没事。让我抱会儿,别动。”
男人闭上眼睛,专注地享受着这一瞬间,让人心安的,美好。
-------为什么是十八年后?因为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