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知道很傻,可就是忍不住,她也不想。
然而再一想,她是女人,为什么要讲道理啊。
“那你比较喜欢,我们两个中间的哪一个?”
她抓住他黑色衬衫的胸襟,不依不饶。
被她这样抓着,虽然语言不通周围人听不懂,但人流来往间,投来的眼神都透着几分诡异。冥王大人的表情更无奈了,伸手揉了揉眉心。
“云兮也问了一样的问题,连问的姿势都和你一模一样,质问出轨男人的样子,你们约好的是吗。看来我的婚后生活会很凄凉,不仅会被冷暴力,还得天天答送命题啊。”
春天的雅典,虽然日里温暖如夏,但日落之后,没有了日照带来的温度,那些的热气便消散得飞快。夜风一吹,似乎一下就骤然凉了下来,透着她的毛衣裙,都有几分料峭入骨的寒意。
他一边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她肩上,一边揽着她的腰叹了口气,“为什么一定要有个更喜欢的?两个都是你,像光和影,都是你不同的面,都给我惊喜。我就不能都喜欢,都一样吗。”
她也知道自己在故意为难他,松开了他,扶了扶他为她披上的外衣,却闷闷地没有再说话。
他的外套带着他的气息,清爽而柔和。这个她身边的男人,一身清贵得当的全黑正装,黑而直的长发,带着几分优雅而懒散的悠闲,在霓虹的夜景间,灯火沾染上的眉目俊美无暇,身形高挺,像个矜贵从广告画报中走出来的绅士。
只是啊,不知道为何,他在不看她的时候,英气深邃的眼目,总有种恬淡超脱的睥睨感,行走在这红尘十丈的世间,于现代化车水马龙和人流喧嚣,总有种游离而格格不入的感觉。
“云兮,是什么样的?”
她让他牵着走了一阵,突然问他。
“什么样的啊。”
英俊的男子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此刻,殷红的唇角微微一弯,安静含笑地垂眸开始回想。
……
实话说,他也没想到,这次,居然先碰到的,会是作为云兮的普罗赛庇娜啊。
“是原本,我以为我不会喜欢的样子啊。”
他轻笑了一声,回答道。
话虽然如此说,他眉目却是舒展的,唇边啜着的笑容格外的柔和。
他第一次见到云兮,是在圣托里尼的一家酒吧外。
那时候,他还没有觉醒,自然就没有身为冥王的记忆,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当时正和一群朋友去那家常去的酒吧喝酒。
哦,他也不能算是个普通人。毕竟,着名船王家族,希腊巨贾,拉特西斯(Λάτσης)家的嫡系,这都能算是普通人,那才见鬼了。
那时候的他,自然也不会知道,这家他们经常去胡闹的酒吧,是酒神狄俄倪索斯(Διόνυσος)这个小子开的。
酒神那时候也没有解开记忆,所以他调制的鸡尾酒也就比普通的调酒师口感好上不少而已,没有什么特殊的效果。
但那已经足够出众地成为了圣托里尼,乃至于整个希腊最着名的夜生活去处之一,吸引了他们一伙经常来尝试各类调酒。
因此,这里从来都是人满为患,酒吧里其实从来都不缺美人,各式各样的简直乱花迷人眼。
可是,云兮和那些美人,完全不一样。
他们那日到的稍早,天色都还没完全黑下来,就见到一位一身英挺大红色燕尾服骑装,配白色绶带和盘花垂穗的装饰,黑色长马靴的姑娘半倚在酒吧门口,一手点着一支细长黑色的女士烟,一手擎杯,神色清冷地饮着雪碧龙舌兰。一双异色的眼眸凉湛,黑发被压在高高中性的绅士礼帽之下,美艳的脸颊边印着一个小小的瑞典国旗。
当时圣托里尼岛上正在举行花样骑术(也叫盛装舞步,Dressage)的国际赛事,所以很明显,这位美人是瑞典的参赛选手,刚刚比赛完回来。
他的那一群朋友间,直接有人吹起了口哨。
对比酒吧内那一群,一个穿得比一个清凉性感的姑娘,这位女郎简直裹得不能更严实——连衬衫之下都是黑色的高领衫,除了脸和修长漂亮的双手之外,没有露出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可是啊,美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中性莫辨的冷淡和诱惑,眉目精致而英气,有白瓷娃娃一般神秘的美感;身形清瘦纤长,黑色长马靴配着紧身的马裤,显得双腿笔直而有力,烟雾缭绕间,优雅而有着英姿勃勃的帅气。
简直是,最大程度地让男性荷尔蒙飙升,激起了在场的男士们的征服欲好吗——这位姑娘,实在像极了冰雪的女王,最不羁的烈马,能让她臣服,那是件能无比满足男性自尊心的事情。
毕竟,能玩马术,这项烧钱的贵族运动还玩出个道道来的,那家境都是非富即贵,何况还是盛装舞步这种百倍于平常马术的烧钱项目,瑞典在这个项目上可不是弱国,红色骑装是全国冠军才有资格穿的好吗。
“你要不要去试试?”
他的一位关系不错的朋友怂恿他,“你对上姑娘,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的。”
“不是我的类型。”
他直接往酒吧里走,脚步未有多余的停留,随意道,“我觉得自己应该喜欢金发,活泼明媚类型的姑娘。”
话虽然这么说,他却没有移开望向那位黑发美人的目光——在看见这个姑娘的那一瞬,他的心就奇怪地悸动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似是听见了一声清幽的铃声,骤然响在心扉上,浮起莫名而复杂的感情,让他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样心情。
可还没等他理清楚自己的思路,下一霎,从背后传来了长声马嘶声,和重重的马蹄错乱的踏地声——这并不奇怪,因为岛上举办马术赛事的缘故,马匹到处都是,但这之间还夹杂着慌乱的尖叫和不同人的惊声。
他有些诧异地回首,只见一匹受惊失控的枣红色马匹,一边奋力甩着身体想挣脱缰绳,想把背上载着的,一个摇摇欲坠的姑娘甩下来,一边一路沿着下坡的驴道狂奔而下,横冲直撞地冲刚才那个美人的位置奔了过去。
这匹马起码有500公斤,在这个速度之下,被撞到了,或者踩到了,非死即伤。
他心中莫名一紧,想要去拉开那个姑娘,想要做什么保护她。他有种古怪仿佛刻入灵魂的直觉,不想让她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可越过嘈声和人群,他看见了她的表情。
一路的人们在惊恐尖叫,四下慌乱躲避中,只有美人依旧一脸镇静的不动声色,人仰马翻间,他看见她伸手,慢悠悠地在露天桌子的烟灰缸上按灭了手中的香烟,随手搁下了酒杯。
然后,她动了。
纤细的身形如电般轻捷,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楚那一道大红色窈窕的身影。
她不避不闪地迎着马儿奔来的方向而去,错身而过间,美人精准无误地拽住了缰绳,轻巧一跃便踏入马鞍翻身上马,顺手还一拖,环腰拉住了那位卡在脚蹬上,差一点就要给甩飞出去的金发女郎,从空中拽了回来护在怀里。
只转眼间,她便牢牢跨坐在了马背上,怀抱着那个吓得花容失色的金发姑娘,猛地一勒缰绳,在撞上酒吧的墙之前,停住了马。
从她倏然出手到利落干脆地停下惊马,这一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不过数秒,一霎时间,那位美人已经悠哉悠哉地骑在马背上,笑盈盈地从尚是呆愣的金发女郎手里取过黑色的马鞭,反向握着以手柄轻佻地一挑姑娘尖尖的下巴。
美人含笑道:“小姑娘,初学就别用这么大力气抽马啊,容易受惊的。”
围观的一群人还处在极度惊吓的一片静寂当中,一时无人出声,只有万众瞩目的目光聚焦在那位骑在马背上,腰背笔挺的美人身上。
她也毫不在意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只微笑着拍弄了几下马颈间的长鬃,再安抚了马匹一会,便从马背上潇洒地一跃而下,拿了自己的酒杯,进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