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姑进来时,便看见重重帷帐后,映出的两个相叠的人影。
李如毓靠在李齐衍的怀里,依旧气息微弱,口中吐出的话却带着一股子执拗与娇嗔:“猫儿狗儿几日不回家都想家的。”她厮磨着他的唇“你呢皇叔?你都不想我么?”
李齐衍垂眸看着怀里的娇人。与当下中原男子推崇的风流儒雅不同,他生的粗犷些,剑眉星目,身子也比他们高大,低下头,便是一片阴影。将女皇的发拢到耳后,轻声哄着:“自是想的。”
李齐衍天生体热,靠在他怀里,倒是个实实在在的大暖炉。
小姑娘垂下眸,眨眨眼,不说话。气息呼在他的耳边,手里又缠着他的头发。即便病中也是姝色过人。等到再开口却是带了几分哭腔:“那你以后就一直待在宫里,别出去了,好不好?我……”她揪着他的衣袖,说的蛮横。却终是忍不住,掉下眼泪来“我不让你去找别人……”
秦姑姑听完便退了出去。
外面一弯冷月。秦姑姑瞧着,在心里直念了两句“作孽”“作孽”。
李如毓自小就主意大,又心思深,先帝与先皇后在时,尚不能劝解一二,又遑论她呢。
况且,她与女皇再亲厚,也不过是奴仆,主子的决定,她岂能左右?
秦姑姑望着头顶这一皎皎月,倏忽想起了约莫一年多前的仲夏。
自先皇后突然仙逝后,先帝亦是缠绵病榻。彼时朝内世家林立,互相攀附,边疆节度使与蛮夷陈兵四处,虎视眈眈,似乎都在等着先帝倒下后谁先打破这维持已久的平衡。而一个尚在豆蔻的稚女,大约是没什么人放在眼里的。
内忧外患,不外如是。
几夜灯枯寒重。李如毓终是借先帝之手,连下三道敕令,命当时雄踞朔方的李齐衍领兵回朝。
秦姑姑仍记得那时李齐衍回朝后的许多个晚上,李如毓坐在镜前,卸下了白日的威严庄重,长发如瀑,细心装扮。抬眼间,如水中繁花,溶溶春月。比之当年名动皇城的先皇后,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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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齐衍在先帝在位时极少回京。他是被自己父皇,李如毓的皇祖父乾宗皇帝送去的突厥国。等到先帝即位时,他已在突厥国做了三年质子。嫡长子与庶子之间左右见不过寥寥几面,自然也没什么感情。先帝给他兵权,也不过是不想让异姓势大。
先帝淳孝。皇太后六十大寿时,他便把散落天下的王子皇孙召了回来。那年,这位已经名震朝野的长昭王亦是带了数千随从自朔方归来。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先帝虽有些许不满,但还是听从皇太女的上言,以有功之将的礼遇厚待了那些随他而来的子弟兵。
宫宴之上,世族贵女,觥筹交错,歌唱太平,是普天同庆的日子。近而立之年的长昭王位于上座,面容刚毅,谈吐间却温润随和,倒是像足了京中某一位逍遥王爷。
酒过三巡之后,李齐衍含着笑招过了身边的宫人,便有人带他去了后殿。
春季的风带着暖意,身前的小火者掌着灯,脚步规矩。
没想到半路上却遇见个长身玉立的公子。
那小火者见后,随机下拜,嘴里说着:“参加太女殿下。”
李如毓那时刚刚十一岁,衣容华贵,腰间环佩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铛声响。灯火散下的光照在她的男装上,倒影出一张娇媚柔顺的脸。
太女为显庄重肃穆,常常是扮男装的。远远一看,难辨真假。
“皇叔。”小姑娘还未长开,浅浅一笑,却可窥见日后的姿色。
李齐衍不敢托大:“太女殿下。”
皇家没有不聪慧的,选出来的皇储更胜许多。
李如毓很会说话,她做主要尽晚辈之礼地主之谊,与长昭王同行。
李齐衍倒是也对这个玲珑早慧的侄女带着几分好感。等到将人送到集岚阁,已经答应要教她一些兵法异志。
那小丫头只是笑咪咪地一脸期待,上好的翡翠紫玉坠在她的耳边,更是显得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
ps.后面改了改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