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走了很久,越发荒芜,终于走到了一个破败的小院子,身穿褐衣粗布的青年正在打水,青年样貌和苏梨有几分相似,虽然穿着简陋,依旧器宇不凡。
“哥哥……”苏梨动了动干涸的嗓子,未语泪先流。
苏子兰听到后,仿佛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场噩梦,和儿时一样的语调,一样温暖,“阿梨回来了啊!”就像儿时自己闯祸回家时,哥哥就是这般口吻,在他眼里只要妹妹好好的,那就没什么大事。
苏子兰见苏梨已经哭成了个泪人,放下水桶,快步上前拥住了她,安慰道,“没事了,真的没事了。”转头对着屋里喊道,“苏竹,苏蔷,你们阿姐回来了。”
紧接着屋里传来了欢快的脚步声,“阿姐!阿姐!”十六岁的男孩和十二岁的女孩跑了出来,脸上还染了些墨汁,苏梨帮他们擦掉,“真好,已经长这么大了,阿竹已经是个大人了呢。”苏竹已经长的比苏梨要高了。
苏竹不赞同的别过头,“我早就是个大人了,我会保护兄姐阿妹的!”似乎想到了什么,少年变得戾气十足。
苏梨跳起来打了他一下,“阿竹,别去恨,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饭菜很简单,一丝油水都没有,但苏梨很开心,饭后苏子兰拉着妹妹说道,“阿梨,你有心事。”
苏梨否认,“没有。”
“你从小一说慌就会抿嘴,虽然你现在不这样了,但我知道你说慌了……哥哥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总归不是个好经历,哥哥不问,阿梨,你还年轻,你的以后不应该只有我们……”苏子兰直视她的眼睛,“有些事情,会让你后半生都无法快乐的……”
夜间的风果然很冷,人偶师被随意的丢弃在了木屋旁,空荡荡的胸膛昭示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好在人偶师不是人,不会流血,不会痛。所以刚刚的感觉只是有些……有些……有些什么呢,人偶师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为何夜风是冷的一样。
惨白的月光下,婆娑的白梅斜影下缓缓走出来一个女子,对人偶师而言,熟悉而又陌生的很。是苏梨,或者是苏儿,刚刚的男子是这么叫的。人偶师动不了但他依然有意识,空洞的的眼眸依旧可以看见上方女子的容颜。
苏梨一身黑袍,腰间挂着一把剑 再无往日的灵动娇俏,面目表情的像个雕塑,她理了理人偶师被她割破的衣服,想要遮住那可怕的窟窿,却发现坏了就是坏了,遮不住了。
双手抱膝的坐在人偶师旁边,寂静的夜里,与女子不相符的沧桑声音,“其实我真的叫苏梨,我的父亲是苏宁安,是个大官,很大很大的那种。”苏梨用一种和孩子说话的口吻叙述着,她怕人偶师听不懂,可是人偶师也许已经听不见了,“我父亲是个好父亲却不是一个好官,好人……徇私枉法,贪污受贿,草菅人命,他一件没落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最终他尝到了自己的苦果,我们全家被流放了,父亲,母亲,兄长,我,弟弟,还有刚刚两岁的妹妹。”
“果然啊,人少年时候是越是一帆风顺长大以后就得多灾多难啊,想起我年少如同众星捧月,就连公主也得礼让三分,谁知道最后竟是这么个下场。那里很冷很荒芜,父亲刚到边疆不久就因为疾病和不堪羞辱去世了,母亲为了孩子也只能沦为军妓,来获得一点点可以充饥饱腹的东西,后来母亲死了,死在了床上,怎么办呢?
人总得活下去嘛,你知道的,我长得这么好看,我的兄弟姐妹又怎么会差呢。没了母亲,哥哥就替代了母亲去供将士们泄欲……我有时甚至都恨我父亲,我知道他很爱他的妻子,孩子,但他为什么就不是个好人呢……我知道我们在为自己犯的错赎罪即使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可我不甘心啊,我的弟妹又做错了什么,他们还那么小,父亲所带来的富贵荣耀他们还没有享受过!等他们长大是不是还要重蹈母兄的下场!我想救他们……他们还那么小,只要普普通通的活下去就好了,我们一家只是想活下去,即使那么屈辱,母亲也要让她的孩子们活下去。
后来我被三皇子救了下来,就是刚刚那个马上的男子后,现在已经是个王爷了,本来我们还是有婚约的……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我就可以救他们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早就知道你会路过那个乱葬岗,那些人其实都是我杀的……我那时都在想着你如果不来我要怎么办,好在你来了……”
不知不觉苏梨已经泪流满面了,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入人偶师已经空荡荡的胸口,苏梨起身擦干净泪水,“还在我没有白忙活,哥哥,弟弟,妹妹都已经回到了京城,心脏也给了他,我也不欠三皇子什么了。可我欠了你啊……”
说完苏梨拿起剪,放在脖颈上,“我还你一条命。”说完变要自刎。
人偶师突然起身,徒手握住了剑身,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泪流满面,一个波澜不惊。人偶师望着眼前的女子,认输了般,扔下利剑,擦拭着她不断涌出的泪珠,“别哭了。”
擦着泪的手,是有温度,苏梨震惊的握住人偶师的手,温的,“你!”
“我并不是一无所知的,我早就发现了竹屋周围隐藏的暗卫,或多或少和你有些关系。”
“为什么……不说不问。”
人偶师月色下的眉眼似乎越发迷离了起来,“如果是你的话,无所谓的,活了这么久,和你在一起的我第一次有活着的感觉。”
“梅花很香呢,那本来就不是我的心脏,失去了也没什么的。而且这里很痛呢。”人偶师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苏梨惊喜而又无措的哭着,看着他仍旧空荡荡的胸口说道。
“那就用你的一生来还我吧。”人偶师已经越来越像人了,拥有了嗅觉,痛觉,味觉。
人偶师猛的拉起苏梨,快速的吻了上去 混着泪水,一点点描摹唇瓣,舌尖纠缠在一起,在苏梨的口中激烈的索取,津液顺着两人的唇角下流。苏梨抱住人偶师的脖子,紧紧的抓住,即使舌尖麻木也仍旧索要着。
最终还是人偶师强制分离了苏梨,扯出一道极细的银丝,“很甜。”
三皇子还算个守诺的人,亲人们已经安顿好了,虽然生活困难点,至少活出了人,而苏梨作为一杀手或者间谍,命早就不属于她自己了,远远看一眼就很好了。
人偶师制造了两副堪称完美的人偶,然后一把火烧光,苏儿和传说中的人偶师也一起湮灭其中。
人迹罕至的古老村庄来了一对璧人,女的容貌惊艳,男的更是美得不似个人,两人住在远处山顶上,十天半个月才下来一次,用人偶和一些手艺品换些粮食用具,那做的,让村里的人都惊叹不已。
十年后,苏梨倚靠在竹塌上,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竹门晃动的声音惊醒了小憩的苏梨。
苏梨眼睛依旧闭着,依恋的抱住刚刚进来的男人,“你身上的梅香似乎越来越重了,连我都沾染了些呢。”
“大概是刚刚栽梅树又染了一些吧。梨树,君子兰,竹林,蔷薇,我都会为你栽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