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正帮何佩义买午餐时接到弗兰克的电话:“来41小路。”
“不去。”
“何佩义也在这。”
“你把他怎么了?”
“你来了就知道。”
41小路在医院附近偏僻的一处,这家伙要干嘛?何佩义不会有事吧?我心急如焚。
待赶到时,我看见何佩义躺在街上像是熟睡了,弗兰克就在他旁边,他们俩身后一辆大卡车正要驶过来,周围没有其他人。
我连凄厉的尖叫都尚未发出,用尽全力跑了过去,推开了弗兰克,我急忙扭头往后看,大卡车停了下来,心脏快要跳出心口,还好,何佩义……
“还好你救的人是我。”弗兰克把我的身体拉紧,弯腰把我的耳朵按在他的唇边说。
我不可思议地问:“你安排的?”
“是的,我安排的。这是最好的结果,要是你选择了何佩义,我就会让卡车把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压死。”他钳着我的腰,恶狠狠地在我耳边说。
我仿佛灵魂出窍:“为什么要我做这种对不起朋友的事?”
“我没有,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是个疯子。”我用尽全力推开他,跌跌撞撞走到何佩义身边:“你把他怎么了?”
“放心,只是暂时麻醉。”
我拿出手机打电话通知医院。
“露西走吧,我们回去吧。”他拉住我的胳膊。
我苦笑了一下,拿开那只手:“你怎可让我受如此屈辱?”
在酒店里是,在医院厕所是,现在在41小路上更是。
在酒店和医院厕所那两次,我是受身体上的屈辱。现在在41小路上他真真切切让我看到我可以不顾朋友的生命去救他,而他告诉我这只是他安排的,这种背弃朋友,心理上的屈辱让我更加难过,从此我将充满对何佩义的愧疚。
说罢,我拿出上午在商店买的水果刀,原是想拿来切水果给何佩义吃的,现在我把这把刀插在了自己心口上方。
“露西!”弗兰克一向黑暗危险的眼神变得不可置信、措不及手、悲伤难过且心痛。
我被马上到来的医护人员抬上床。
“那是你的家属吗?”其中一位问我。
“我不认识他。”
我和何佩义被抬回车里,伤口那里好疼好疼,但抵不过心疼。
“女士,我们马上给你处理,别哭了。”几个戴口罩的医院工作人员开始在我身边忙碌起来。
“另外床上的那位男士,还好吗?”
“你别担心他,他只是昏睡过去了。”
“患者好像很疼,一直在流泪。”
“要不要给她用麻醉剂?”
人声交缠着,忽然我就不再痛了,陷入一片迷幻的白晕中。
等我再次睁开眼,医院的大片白色,胸口上的白纱带以及趴在我病床边沿休息的弗兰克,他怎么还会跟来?难道给我的羞辱还不够吗?可惜我不能挪动病床,否则我一定离他远远的。
他察觉到我的动弹,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醒来了吗?”
“不关你的事,弗兰克先生,我想我得告诉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跟你回去,因为你让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尊严。”
“是吗?不会和我回去?不认识我?露西,我想我错了,在某些事上我的确有些病态,你告诉我,我尽量去改行吗?”他琥珀色的眼睛有着痛楚也有着丝丝渴求,这是弗兰克先生吗?可是在他心里他爱着的是露易丝不是吗?为什么又要留下我?
“弗兰克先生,你爱的是露易丝,你对她也很好,我想你们俩更改合适,我不想继续扮演一个玩具。”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露易丝给你的信,你在她面前把我做模特的画揉皱。”
“这样吗?我来告诉你吧。露易丝她有心脏病,她说爱我,我想我只能稳住她的心神,尽量让她高兴。加上她年纪尚小,我想等碰到她真正爱的人,她就会放弃对我的爱,明白她对我的爱仅仅是对哥哥的爱。你的那幅画她要看,我觉得让她看见咱俩这么赤裸裸的,不太好,就事先揉了。”
“可是我感受到的屈辱太多,我想我没办法忘怀,你走吧,咱们以后就做陌生人吧。”往事并不能如烟,他给了我梦寐以求的关爱,但也让我尊严尽失,我没法接受一个掌控欲这么强的人,把我锁在古堡,让我唯命是从。
“露西在你离开后,在你刺向自己一刀,在你说不认识我以后,我慢慢了解到了,我爱你,我没法失去你。”
弗兰克先生这句我爱你,我等了多久?曾经我可以因为一句你爱我而留下来,但那些痛楚的瞬间以及旅途上的人带给我的欢乐,我想我没办法再那样,以爱之名做个可怜人。
“晚了,如果你不打我,如果你不让我尊严尽失,如果你不让我背弃朋友,我想还有可能,我能心甘情愿地被你锁住。但是现在……没可能了。你走吧,从一开始咱们的结局注定不会好。”
说完我就按响了呼叫前台工作人员的按钮,等护士过来我就喊:“让他走!我不认识他!我心脏很痛!”
护士看看我,又看看他,终于说:“先生不好意思,请您离开。”
“不肯给她买包而已,不必在意。”
看看弗兰克又露出了他本人邪恶的嘴脸。
我急了:“我不认识他!他不是我家属!”
“稍后我去登记一下把费用结清。”
护士大概是认为没有帮人结清费用的骗子吧,看了看我和弗兰克,点点头:“好的,你们好好沟通,有事再叫我。”
“好玩吗?”我眼睁睁看着护士离开,然后瞪向弗兰克。
“不好玩吗?”他反问
“一点也不好玩,我们俩不合适,你也不合适去爱一个人。”
“我不想说什么讨你怜爱的话,的确我爱人有些病态,要死死抓住她才行,可是你不喜欢这样,我会慢慢改变,没有天生合适的爱人,我们慢慢包容行吗?”
我还真没发现他有半点讨人怜爱的地方,具有压迫感的他,病态得可怕的他,一切尽在掌握而生出一种从容感的他。
“我真的累了,首先一点,你要尊重我的意见,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答应你。”
“行,现在你出去吧。”
弗兰克真的走了,他那高大的身影就这样走到门口,走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了,我又有些不舍,这家伙是故意的吗?
不过走了真好不用陪他磨磨唧唧了,可是他陪我说这么多又轻而易举地离开了吗?对了,何佩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感觉自己完全起不来,胸口那块正泛痛,我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
打电话给何佩义。
“露西,你在哪?都发生什么了?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你在41小路遇到麻烦了,我就去找你,醒来就在医院。”
“我也在医院,没事了现在。”
“你在医院哪里?”
“301病房。”
“我马上来。”
“别了吧,你先好好休息,你朋友我现在好得很。”
“你好得很,怎么也会到病床上?”说完他挂断了手机。
没过一会,何佩义就来了。
“你受伤了?谁欺负你?什么麻烦?”
“嗯受伤了,没人欺负我,就是自己不小心扎刀上了。”
“怎么个不小心法会这样?”
见我不愿意再说,他也不再问了。
“我感觉我们遇到了好多特别奇怪的事。”
我心里一惊,正要说点什么,弗兰克又回来了,他看见何佩义,先是眼眸幽深,随后恢复了温和,眼神变化之快,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弗兰克老师?你怎么在这?”
“我的得意门生离开了,我来这就是要带她回去。”
“露西说你不再肯教她了。”
“就是吵了架,没有不肯教她。”
就是吵了会架,弗兰克可真够会说的。
“这样吗?露西你要回去吗?”
我摇了摇头:“不会的。”
何佩义看向弗兰克,弗兰克微笑:“我会等到她同我回去。”
“怎么何佩义走了,你就不想说话了吗?”弗兰克洗了块帕子出来,然后放在我脸上擦拭。
“怎么,你又想擦着擦着骗我上床?没给我下药吧?”
“放心,我不会的,我请了个女护工,她待会帮你擦身。我晚上回酒店。”
“那你何必多此一举?”
“怀念你。”
“何必说的这么好听?”
弗兰克没说话,进来了一个温和的中年女人,弗兰克叮嘱她一些事后他就离开了。
我想我绝不会和弗兰克回去,即便我仍然对他留有爱意,只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让我坚信: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尊严这种东西我何时都不会丢弃。
第二天弗兰克果然又来了,黑色长风衣衬出他修长的身体,脚上是黑色短靴。
“别再来了吧,耽误我也耽误你,回去看看露易丝吧,那里更需要你。”
“为你做事一点也不耽误我。露易丝好了起来,连医生都忍不住为她顽强的生命力惊叹。其次我不想见她母亲,她母亲也不想见我。”
她母亲?同母异父,事实上弗兰克的母亲也是他母亲吧?过去都发生了什么呢?在露易丝的信上我虽然只看见冰山一角,但也足可见弗兰克那不幸的过往没比我好多少。弗兰克为妹妹感到骄傲的那种神情,我有些嫉妒,那是纯粹的喜爱与呵护之情,若我是露易丝该有多好。
“弗兰克我想你还不明白,我是没办法再次接受一个曾经那样对我的人,走吧,不要再让我难过了。”
“露西或许你需要时间去整理这段感情,我会一直等你,也会让你明白我愿意为你改变的心意。”
说完他离开了。
此后每一天我都可以收到水果餐点,都是我爱吃的口味,问他们谁送的,他们也都是笑笑说顾客不让说,很容易猜到那就是弗兰克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我的饮食习惯,想要这招来感化我吗?没门!但是送上门的吃的我当然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