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的酒已经下去一半了,男人们说话的声音比半个小时前稍大了一些。
在这里坐着的都是名城市里最位高权重的人物,碍于身份教养以及这些年打老虎的政策,他们很克制,所以这只是一顿很普通的酒席,几个人也只是喝了一些酒后说话声音稍微大了一些而已。
但就是这么一点点拔高的分贝都让柯雯,坐在副主座上的整桌唯一的女人,感到有些不适。
她在座位上换了几个坐姿,眉头浅浅的蹙着,终于还是长出一口气。
“我有些不舒服。”她倾身对旁边坐在主座上的男人说,“我要出去一会儿。”
男人似乎没有听清她说什么,转过头来,“什么?”
“我不太舒服,去下洗手间。”柯雯又重复了一遍。
男人看着她,大概顿了两秒。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就是有些……”柯雯把自己的包往身前提了一下,用包里的卫生巾暗示男人,“得去一下洗手间。”
她双手抓着包带,半低着头,眼睛向下落在男人精致的皮带扣上。
男人又顿了几秒,他点了点头,似有若无地轻嗯了一声。
柯雯秉着呼吸起身,她控制着步速,走出了包厢。
她始终没有与男人对视过,男人长了一双锐利而深邃的眼睛,在这种情况,她不敢与他对视。
结婚六年了,柯雯始终搞不懂为什么男人的眼睛会这么容易让人有压迫感。
不知道是因为眼神,因为他从政近二十年身居高位,因为他是现任名城市长。还是因为深邃的亚洲人少有的眼型轮廓,因为他的外祖父,一位第一批拿到中华国籍原荷兰籍院士的遗传缘故。
不论是何原因,宋应成,她结婚六年的丈夫,都让她此刻不敢与他对视。
柯雯从包厢里出来,她仍旧秉着呼吸,她的脚步在往洗手间的方向而去,但走到一半她停了下来。
她靠在走廊的墙边,眉头再次浅浅蹙起来。
陆文泽就站在走廊拐角的楼梯上方,他能看见停下脚步的柯雯,但对方看不到他。
走廊棚顶的光打在女人身上,将她曼妙的身体曲线显露无疑,胸下和臀后形成两片起伏的阴影。
在他离开的时候,她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少女,身体紧实又稚嫩,乳房很小巧,因为还在发育所以硬硬的,腰很细,只有他两手掌宽。
他进入她的时候,她用她水一样的眼睛看着他,粉色的唇不断发出欢愉地近乎痛苦的呻吟。陆文泽记得埋进她身体的感受,曲折的褶皱缠绕着他,产生了窒息一样的快感,他不肯戴套子,而柯雯那时太小了,她刚过完十九岁生日,还不懂什么叫防护。
他一次次射在她里面,握着她的脚踝将她的腿举到半空折过去,看着那吞噬人魂魄的穴口再也咽不下去任何东西,只能缓慢地吐出混合的体液。
那时,绝望的他只能阴暗地想,她应该会怀孕,也许她怀孕了,自己就不用……
陆文泽的目光又一次落到柯雯身上,顺着她那穿着丝袜的小腿往上,到饱满臀,仍旧纤细的腰,浑圆的胸,最后是那张柔美的、楚楚可怜的面庞。
柯雯已然是个成熟的女人了。
是他采摘了她,但后来是谁培育了她?
陆文泽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火光闪后,烟点了起来,他静静地于高处看着女人挣扎焦虑。
柯雯在原地站了五分钟,这五分钟对她来说好像是五年那么久。
她已经结婚了,她已经结婚六年了。她的生活安定,更何况她的丈夫是市长,她的举动会对他的仕途产生影响,她不能……
柯雯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怎么把事情想的这么严重,她只是想和陆文泽谈谈罢了。难道已婚的市长太太没有和人谈话的权利了吗?
时隔十年突然收到了一个人间蒸发了人的信息,她当然会吃惊,必然会想和他见一面。
陆文泽与她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他们是一起长大的玩伴,他还曾是她的家庭老师,她不仅是因为……
那一层身份,柯雯不想再想下去。
十年前他突然失去联系,突然搬家,他应该给她个说法。
女人像是坚定了什么信念似的,她再次动了起来,比刚刚步伐更快了一些,她走到楼梯口,眼睛下意识往上一瞥,瞥到一个身着灰色休闲服的男人身影。
她的高跟鞋又往外走了半步,这才反应过来,她猛地停下脚步,水润的圆眼睛瞪的更圆了些。
陆文泽将烟蒂在楼梯口拐角的垃圾桶上按灭,他缓步走下来,走近了柯雯。
十年的时间不仅能让少女变成女人,也能让青涩的小伙子变成成熟的男人。
陆文泽大了柯雯三岁,他消失那年,还在上研究生,还只是一个大男孩。
而现在,他肩变宽了,下颚也宽了些,金属框架的眼镜遮挡住了他的眼睛和半个鼻子,使得他整个人五官都陌生起来。
如果不是他之前发了信息,如果不是他说过会出现在这家酒店,柯雯大概认不出他来,只会当成有几分相似的陌生人。
柯雯嘴巴微张,她喃喃地想叫陆文泽的名字,却没有叫出口。
陆文泽看着她,他脚步放缓,却没有停下来,等他走到她身边时,他的眼睛终于不再被眼镜框遮挡。
他的眼睛让柯雯感到熟悉。
并不是出于年幼时青梅竹马所带来的熟悉,而是另一种,十年前的陆文泽所没有的,十年后的柯雯所熟悉的一些东西。
那种熟悉十分微妙,柯雯一时难以形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