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梁浅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在十月份的乔治亚看到火烧云。
画展六点半就开始了,穿着及膝礼裙裹着针织衫她还是有一点冷。她好像突然回到了十八岁,那种从未出过远门,抬头就是讲台,没有见过花花世界,狭窄的视野被炸出一片新的天的感觉又回到她的身体里。
街边有个金发小男孩一直盯着她看,大概替她裸露的小腿感觉到冷吧。余梁浅冲他笑了笑。金发小男孩羞涩地转头从街角消失了。
到处都是异国面孔,鲜少的亚洲长相都让她觉得陌生。飘在每一朵云上,大楼之间的小巷真的有帕拉尼克写过的隐形杀人魔。
展厅特意选在码头,暖黄色的灯光都显得刺眼。地板是实木的,抛光的很好,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在作品上。玻璃橱柜里诡异的雕像和墙上康定斯基风格的油画都不是这场展览的最终目的。
余梁浅盯着一幅画出神,细节和氛围都把我的很好,红色和紫色的主题和今天傍晚看到的火烧云相得益彰。
她举着酒杯慢慢后退,退了两步就撞进一个胸膛,几滴酒洒在了她的裙子上。余梁浅下意识微微欠身,眼睛瞟到深灰色的领带,普通话脱口而出:“不好意思。”
说完就反应过来这是是说英语的地方,第一个字母的音节还没发出来,就听到上方熟悉的声音:“没关系。”
余梁浅抬头入目是孟泽深含笑的眼睛。一整天的迷茫和孤独全部都烟消云散,能看到熟悉的面孔她几乎要哭出来。
“你怎么在这啊?”
“工作,顺便散散心。”
下意识就对目前唯一能给自己安全感的同胞敞开心扉:“哇,太好了,终于见到会说话的人了。”
孟泽深好像被她的说法逗笑了,笑意更浓,替余梁浅接过酒杯:“可以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当然可以啦,我刚刚看到外面有卖墨西哥卷饼的,我想吃硬皮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多么煞风景。
孟泽深并不介意:“走吧。”
餐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孟泽深和余梁浅两个人正式的着装和气质让油腻的餐桌变成了能看到城市夜景的五星级餐厅。
“你为什么来乔治亚玩啊?”
“乔治亚州立大学是我的母校。”
“哇,那你好厉害。”
余梁浅低头吃饭没继续说话。心里泛酸,不知道是嫉妒还是难过。嫉妒他是天子骄子,传说中别人家的小孩吗。其实是在难过他有一段自己没能参与的多彩生活吧,可是自己又是以什么身份这样想的啊。
越在乎一件事就会越难过,余梁浅赶紧甩掉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把注意力集中到盘子里的卷饼。
孟泽深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觉得某些东西失去控制。他很少揣摩错别人的情绪,现在他竟然看不出余梁浅在想什么,一遇到关于她的事情他就变得不像自己。所有被自己克制的情绪都肆意生长。
余梁浅的存在会让他出意外,对他有威胁和不利的东西他向来都是要远离或者除掉的。但是余梁浅他舍不得。
他不喜欢亚特兰大,自己读大学的那段日子是他这辈子最压抑和枯燥的日子。选择了自己并不心仪的学校,只是因为自己要接管公司而乔治亚州的商科资源优秀。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的工作他都是在重复的扩张版图积累资产。
余梁浅是他的意外。让他原本可控的,一眼望到头的人生出现无限的可能性。
去年夏天他坐在余彬的办公室里等着余彬洽谈业务。
余梁浅推门进来,带起的风吹着她栗色的呆毛,眼睛是琥珀色的。青春靓丽的格子裙和白色板鞋,手里提着一个盒子。
她坐到自己的对面,把盒子拆开拿出里面的生日蛋糕,冲他眨眨眼睛:“小哥哥你就当没看见我好不好,今天是我爸生日,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他点点头,手心出了汗。
她躲在门后面,自己装作没去看她的样子,余光里却全是她因为开心晃动的洁白小腿。
余彬进来的时候果然被吓了一跳,看到是她马上露出笑脸把蜡烛吹灭,然后才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他:“让孟总见笑了。”
他摇摇头。
余彬说的话他只听进去了一半,看到合同他想的全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有少女冲进来的时候飘起来的长发。
坐上车的余梁浅已经有点困了,开车的司机看到孟泽深扶着一个穿裙子的女孩上车不禁擦了一把汗。自己本来被安排在市中心的西餐厅等着接人,突然就被孟总叫到这个偏僻码头的小餐车前面。
加长的黑色豪车停在满是刮痕的白色餐车旁边意外的滑稽。
“你都不知道,过海关的时候人家问我是不是第一次来美国,我紧张得不知道说yes还是no,这是我第一次来美国玩。”
“刚刚那个画展你有仔细看吗,我觉得作者一定喜欢外光派。”
“还有,我昨天去逛了一下旧货店,真的好多好玩的小东西,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
............
余梁浅躺在座椅上睡着了,孟泽深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她的腿上。
冷色调的灯光打在她的眼窝处,照亮了她鼻梁旁边的一颗小痣。像是一滴眼泪,孟泽深情不自禁地抚上去。指尖的触感很好。
孟泽深突然觉得他也没有那么讨厌亚特兰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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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恋爱,但是写的有点没手感。
ps:亚特兰大不是港口城市,没有码头。带入了一点私人感情所以改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