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
“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龙怀瑾接过了侍女手中的摇扇。
“唉，这蝉叫得人心烦，要是能烤来吃就好了。”
“……”
“你说呢，鸢儿？”
“……”
“日子这般的无趣，好想去找兄长，云游四海，做个快乐的……厨娘吧！”
“……”
“我新近做的紫玉糕，也不知会否过甜了，改日让——嗯，还是让小抒儿试试吧，他不怕甜。”
“……”
“扇用力点呀，好热！”
“……”
“轻点轻点，人家衣服都吹开了。”
“……”
“喂，鸢儿！”
自言自语了半日的叶大小姐，这才睁开了一双慵懒的眼——
举着扇子居高临下对着她的，哪里还有什么侍女鸢儿？
“小、小……噢，君上来了。”她咽了口唾沫才镇定下来。
这臭小子，走路没声音的。
虽然叶府就跟他的家没两样，但他好歹也是个国君，不摆驾吆喝也罢了，竟然还学侍女的活计！
她有些恼小孩子不听话，起身抢过他手中的摇扇，皱了眉训道：“要君上替小女子扇风，小女子可没这么大的福分……”
“姑姑有的。”龙怀瑾笑了笑，只看着她一张小包子似的白嫩脸颊，别有深意般的话，蜻蜓点水，却并不待她深究，又体贴道，“姑姑近来吃得可好，睡得可香？”
“嗯，就是闲着无趣。”她半起了身，让小皇帝跟着坐在了那张贵妃椅上，“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蛱蝶飞……你看窗外，热得连只蝴蝶也没有！”
那原本一个她躺着还算宽敞的椅子，加上一个身量渐长的小皇帝，一下子就显得逼仄了起来。
“君上还记得小时候，我教你念的这首诗吗？”她没心没肺地靠回了凉垫子上，方才自己口中还嚷着衣裳被风吹开了，这下却根本不以为意地斜倚着——
没发觉自己胸口露了一丝惹人遐想的旖旎来……还是说，根本就没把小皇帝当别人看？
“夏日漫长，确实难打发时光。难为姑姑了。”
龙怀瑾敛了长睫，一双凤眼看不清情绪，只跟着望向了窗外，再不看她。
“唉，我真想去开个店铺，专卖我做的糕点。夏日里来个冰镇酸梅汁，生意一定很不错！”
她叹了今日里第十八口气——
可惜她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出生，她的兄长是十多年前就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她老爹尚且还对哥哥诸多挑剔，如果她叶楚瞳真的出去抛头露面，当了叶家第一个女商人……她那父相一定会觉得祖上无光，与她断绝关系的！
哥哥不在家已久，家里也没有人会帮她说话。
甚至，能听她发发牢骚的人都不多——
曾经的闺阁好友本来就不多，嫁人了以后更是一个个都与她这个老姑婆断绝了来往！就像是会沾了她这个“寡妇”身上的晦气似的！
想来想去，她身边好像也就这个小皇帝，会陪她聊天解闷了。
人家说养儿防老，果然不假。
她亲手“带大”的娃娃，确实还是孝顺的——虽然她当年顶多也就抱过他几次，偶尔逗他玩一玩，给他擦擦嘴巴下淌的口水……其实对他也谈不上有多好，时常还把小家伙欺负哭了。
好在他好像全忘了。
想到这里，她感动地揉了揉小皇帝的脑袋，关心道：“君上今日不忙？可用了午膳？姑姑给你做好吃的吧……”
她平素很少自称“姑姑”，尤其是他当了国君以后。
龙怀瑾眯了双漂亮的凤眼，乖巧地点头：“想吃。”
“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他的眼睛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一丝狡黠的光。
叶楚瞳不知怎么心跳就漏了一拍。
这、这小皇帝越长大，真的是越漂亮了啊！
漂亮到让她这个老姑婆都忍不住咽口水……
也是，小皇帝的亲爹是当年的青龙国第一美人；他娘，也就是她叶楚瞳的挂名“嫂子”，绝对亦是个颠倒众生的大美人……小皇帝的容貌，只能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姑姑在想什么？”龙怀瑾靠过来，倚着她的肩。
闻到小皇帝身上淡淡的香味，叶楚瞳吸了吸鼻子。是宫廷里才有的名贵香料。小皇帝长大了，各方面都收拾得精致了。明明当年还是个只有奶香的小娃娃。
“在想某人小时候呢。”她怀念地又嗅了嗅身边人的味道，“怎么那么快，就长大了呢？”
龙怀瑾站起来，早就比她高出了大半个头。
虽然还是少年身量，但是手脚修长，唇边也有淡淡的青茬，喉结也长了出来——
除了那好看的眉眼和细腻的皮肤，小皇帝如今一天一个样，确实，很难找到幼年时的影子了……
叶楚瞳怀念地又叹了今日第十九口气。
“姑姑，不喜欢我长大么？”他的嗓音也不再像个小孩子，低沉，又带着股难以言喻的撩拨。
叶楚瞳被他看得有点慌。
真是的，她一定是闲得发疯了。为什么突然觉得今日的小皇帝，比之以往全然不一样了呢……两个人明明就是这样黏在一起长大的。
嗯，定是宫里有人教坏了小皇帝——
那些司礼官除了镇日里的教他规行矩步，难道近日还教了，如何增强在女子面前的魅力吗？！
明明不需要啊！
他就是没有这一张脸，再过一两年自然会有天下女子，挤破头也要嫁给他的。
“太、太热了……”将小皇帝紧挨着她的身躯推开了几寸，叶楚瞳头一次觉出了点男女之间的异样情愫。
真是的，自己是闺中空虚太久了？竟然连自己亲手带大的“侄儿”，都要垂涎了吗……？！
暗暗下了决心，即便被父亲断绝关系，也要离开叶家出门去闯一闯的相府千金，并没有注意到身边少年垂眸望着她时，沉郁而幽深的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