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苜蓿也在大街上追杀怪物,当地居民用一种动物牙齿制成的护身符来保护自身,她初来乍到,并不清楚这里头的门道,虽然也有周围的居民劝她准备,但苜蓿最近忙碌,还没有等她开始研究护身符,怪物就先一步到来。
苜蓿猜测护身符有隔绝空间的作用。
怪物源源不断地出现,在前几个晚上只有零星几只,捕获不明所以的旅行者。不知为何,今晚却如潮水般涌来,它们没有发现当地的居民,便将矛头指向了苜蓿的店铺。
在向苜蓿确认她有独立处理的能力之后,香草前往坐标塔,据他所说,这些怪物由一个共同的母体孕育。
“不是召唤物吗?”苜蓿刚好打爆了一个家伙的头。
“召唤的是母体。”
苜蓿有了不太好的感觉。再怎么夸张,母体孕育也得耗能,凭空多出的能量从哪里来?
启明灯的点亮对于不明所以的投机者来说意味着贸易和财富,当地人对付外来物很有一套,护身符就可见一斑,如果那只母体恰好利用了“只进不出”的特性针对性地狩猎旅行者……
难道这就是最近冷清下来的原因?
“香草。”
“嗯。”
“去一趟坐标塔,搞不好坐标塔是母体开的。”
等香草离开之后,苜蓿撤走了屏障,施法速度也慢了下来。
她的脸上沾染了怪物肮脏的血,眼睛里是和莎琳如出一辙的疯狂和暴虐。
“惨死的灵魂将诅咒亵渎者的血肉。”
翠绿色的长刺如雨水般落下,没有什么花哨的技巧,纯粹是魔力的宣泄,一时间肢体四溅,咆哮声不绝于耳。
几乎是在瞬间,苜蓿周围一圈已经没了有生战力,那些家伙大多被数根长刺同时洞穿,小部分的倒霉蛋被扎成了刺猬,只有微微的抽动。
苜蓿面无表情地往前走,靴子踩过血泊,踩过一只还在抽搐的爪子,汁水四溅。
外围一圈的怪物似乎被震撼了,它们微微后退。
“晚了啊,”亡灵之书散发出瘆人的绿光,“二度。”
它们开始慌不择路地奔逃。
苜蓿穷追不舍。
单个来看并不是很强,但集群数量庞大,容易翻车。
眼见着最后几只怪物藏进了黑暗之中,苜蓿不清楚底细,不敢贸然深入。
“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约莫是在一个拐角,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原本已经合上的亡灵之书再次被召出,借着幽幽的绿光,苜蓿瞥见角落里有一大团蠕动的东西,没有多想,长刺便捅了进去,除了刺穿和液体溅射的响动,她听到了一声细弱的呻吟。
从肉团里伸出了一只染血的手。
苜蓿心里一惊,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那肉团其实由两三只怪物组成,因为肢体融合看着双倍恶心,正埋头撕咬着什么,被包围在里面的人还活着,但伤势不太明确。
漂浮的绿色火焰附着在怪物的皮肤之上,在灼烧之下,它们痛苦地放弃了嘴边的猎物,跑进阴森的黑暗之中,那些家伙不安地在远处低鸣着,渴望着血肉但又忌惮于苜蓿的魔法。
被撕咬的那人病恹恹地伏在地上。
“还好吗?”
那人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头发紧贴着头皮,脸上满是血污,年龄不大,但长相颇为惊艳,五官标致立体,皮肤细腻白皙,若不是现在处境狼狈,他的吸引力毋庸置疑。
美中不足的是眼神里少了些灵动。
也许是是被怪物吓傻了,呆滞得不像活人,反倒像精致的人偶,这人偶虽然有些破败,少了生气,依然是个不错的艺术品。
苜蓿去检查他的伤势,他也没有什么额外的举动,只是呆呆地看着苜蓿。不过他运气挺好,那些怪物或许是还未来得及下手,他身上只有几处擦伤,看着瘆人,实际上并不严重。
最严重的还是来自苜蓿的误伤。这让她很是愧疚。
苜蓿注意到他佩戴着一枚象征家族的徽章,底下刻着他的名字,■■■■。
读音类似于梵伊洛桑——真是拗口。
“你的监护人呢?”
他呆滞地转向一边,顺着眼神看去,不知道从哪里又跑出来的怪物叼着残缺的肢体游荡在阴影与光明的交界处,反复试探。
苜蓿也注意到了,亡灵之火凭空燃起。
“抱歉……”
这一幕或许刺激到了他,他挣脱了苜蓿的治疗,瑟缩着后退,满眼惊恐。
“等等!”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一门陌生的语言,撕扯着自己的喉咙,踉踉跄跄地朝黑暗中后退,崩裂的伤口开始渗血,怪物们蠢蠢欲动,暗中扩张着黑色的领土。
苜蓿不敢去往黑暗之处,她仿照莎琳的“惩戒”,以亡灵之书为媒介,翠绿的锁链缠绕在梵伊洛桑的腰际,末端的钩子扣在锁链的缝隙之间用于固定,硬生生把他拉了回来。
侥幸逃生的梵伊洛桑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他半跪在苜蓿面前,大口喘气。
在确认到他没有轻生念头之后,苜蓿收回了锁链,目光扫过被误伤的创口。
“能站起来吗?”她伸出手。
梵伊洛桑抬头,打掉她的手,眼里全是不屑,一阵刺痛传来。
苜蓿注意到他带着一枚纤细而形状似蛇的戒指,虽然装饰简单,但蛇身活灵活现,似有生命。
“魔女?”和外表的惊艳不同,他的声音嘶哑而空洞,仿佛不是由声带振动发出。
苜蓿悻悻地缩回手,警惕地后退两步:“怎么?”
他慢慢站起身,并没有攻击意图,拉过苜蓿的左手,顺着指间到手背,在手腕处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俯身亲吻着。
“非常感谢。”他说到。
苜蓿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的声音,把注意点放在了湿软的触感上,她还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他便抽离出来,可疑的黏连银丝一闪而过。
他心满意足地舔着上唇。
苜蓿的右手抖了一下,附着其上的火焰熊熊燃烧。
“啧,不能让你的身体和表情统一起来吗?”
纵使动作恭敬,梵伊洛桑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是不屑的,他似乎在看蝼蚁或是什么更为渺小的东西,表达感谢只是因为自身的不利处境,这让苜蓿很是不自在。
她想到自己还在学院的时候——似乎已经很久远了,她的魔力充沛而永不枯竭,但其他人看她的眼神就像这样不屑,因为血统和历史原因,苜蓿不能像他们那样有魔法师的称号,她被视作野蛮和暴力的象征;后来她终于学会用禁魔与放逐抑制魔力之后,她去了新的城市,又因为不公平的待遇辗转来到了香草镇。
凭什么啊?魔法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我却要因此而感到愧疚?我应该把他们……全都释放出来,就算被大魔法师魔导师什么的围剿也好,最起码……
有这想法的一瞬间,苜蓿打了个激灵。
梵伊洛桑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请允许我带您离开这里。”
苜蓿清了清嗓子:“不了,我先走了。
随着亡灵火焰的撤出,阴影面积扩大,几只迫不及待的怪物从黑暗中跃起。
他抽出短刀,欠身躲过,很快地杀掉它们。
可能是伤势的影响,他不可避免地被抓伤了。
近身搏斗啊,苜蓿想着,这样的旅行者在面对这些怪物的时候确实挺吃亏,群伤魔法好一些,但杀伤效果最好的,还是香草所说的“污染”。
两团莹绿色的火苗悬浮在他身旁,随着走动照亮周围的路,怪物似有忌惮,只是咆哮着不敢上身。
“非常感谢。”
苜蓿已经不见踪影。
他不急着离开,低着头咯咯咯地笑着,嘶哑空洞的嗓音混合着怪物的嘶鸣,足以让最冷静的人陷入疯狂。
怪物越来越多,环绕着亡灵之火将他包围,他往前走,有如劈开海浪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