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寡嫁--过往

过往

明月皎皎,黛色墙院下的白花丛被压弯了一小片,从中现出个纤弱女子。阿禾将她压倒的那丛白堇扶正后,定了定神观察四周,觉着自己大约要迷路了。

她方才用特制的迷药迷晕了林府中的一些守卫,随后寻了处僻静的矮墙翻了出来。一路走来才发现这座别苑似乎不在朝域城中,然此地不宜久留,阿禾不及多想便沿了条小径潜逃。

夜风清寒,吹动树影婆娑,似鬼哭呜咽,教人心悸得厉害。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狼狈地孤身奔逃了,可为何还是这样怕呢?她目中莹莹,有些倦厌。

水中倒月,竹影斑驳,湖面魏紫深深浅浅,模糊了男人的身影。“何方宵小?出来。”负手而立的青年嗓音沉而冷,凛冽如刀,惊了暗处的隐客。

“沙——”竹叶被踩出一声轻响,鄢阶转身侧目,一瞬恍然如梦。月华倾照,林中女妖乌发明眸,沉鱼之容,如雾朦胧,如云缥缈。

“你是何人?缘何在此?”对面那人语声沉冷,阿禾也有些惊着了,男人面容和鄢郦有七分相似,不过她一看便知此人不是他。鄢郦不会如此,她夫君一直都很温柔。但,若真是他在这儿该多好……她想躲进他怀里,尔后告诉他,阿禾也心悦他。

“妾身是为避仇家追杀,误入宝地,还请公子见谅。”阿禾朝那人歉身行了一礼,便准备离去,另寻归路。

“且慢,本座几时说过——阁下可以走了?”刹那寒风大作,紫衣青年如狱中阎罗,缓步而来。

“公子所欲为何?”嗓音带着些惊颤,阿禾不由后退几步,袖中已备好药粉,人儿看上去却是弱不禁风。黑靴一步一步靠近,阿禾垂眸,只等那人过来。

“啊——”不防细白的手腕被男人牢牢压在竹茎上,挣扎不得。“哦,这些玩意儿都是你做的?”冰冷的大手探入衣领逡巡过丰乳和细腰,男人饶有兴致地查看搜出来的那些药粉。

美人儿身子轻颤,闭目不答,只觉屈辱。

鄢阶垂眸审视女妖,“你怕吾?”有些困惑,“你好香……”男人冷冽的气息喷洒在美人儿颈窝,他有些着迷地深吸了一口白嫩处清媚的甜香。

腰带落地,青衣委顿,乌发披肩。“真美。”鄢阶轻叹,强捏起女妖下颌,阿禾被惊得睁开茶褐色的眼眸,里面有一闪而逝的厌恶和愤怒,这取悦了他。“求你,放了我。”终是忍不住,眼中泪水滑落。她很怕呀,一直都很怕。

“不,吾不会放你走。”鄢阶笑意残忍,“你是吾中意的玩宠。”“玩…宠…?”阿禾看着男人腕间的红珠,也笑了起来,凄清冷艳,像个冰雪做的观音像。

“你喜欢这丹玉?吾可以赏你。”男人俯身靠近,薄唇擦过玉白的耳垂,吐息渐热。“不过,你得先回答吾的问题——你叫什么?”“绿荷,妾身名绿荷。”阿禾垂眸温顺地答,在寻逃脱的契机。

“莲妖吗?”紫衣阎罗嗓音带了些愉悦,将腕间丹玉取下来,缠了两圈戴在新得的小玩宠细腕上。“你呢?你叫什么呢?”莲妖眼尾微红,眸中尚存涟涟泪意,望着他问。

“鄢阶。”男人微愣,不过一晃神儿的功夫,手中的小玩宠便挣脱了不算太紧的束缚,朝林外小径跑去,一边跑还记得撒迷香。鄢阶不慎吸入了几口,却也不管,拂袖紧追。

眼前便是小道,近在咫尺,身后阎罗却要伸掌而来。谁来?谁来救救我呢?阿禾心悸欲死,惶然闭目,终于跌入了一个温暖清香的怀抱。

鄢阶眼看那莲妖从掌心逃脱,充满依恋地躲进那青年怀中。青年雪衣银发,皎若谪仙,方才垂眸看那女妖溢满温柔的银眸此时睨向他却充满了血腥气。

“轰——”掌风如刃劈来,便削去了大片竹林。“兄长,别来无恙。”鄢阶一边抵挡,一边还有闲心去挑衅,“兄长,今日不若就将这莲妖让与吾。”

美人儿闻言,瑟缩着捏紧了郎君雪白的衣袍。“乖,阿禾,别怕。”长指抚了抚乌发,郎君俯身亲了亲小娘子的眼眸。

鄢阶见状,弃守为攻,他忍这位异母兄长许久了,自小便处处压他一头,就连父尊也偏心,因心念元氏,终日冷落他母妃。既如此,何不痛快一战!

霎时乌云蔽月,一白一紫周身光影交错,杀招频现,倏忽一瞬,紫影跌落在地,顺带折了一只右手,“兄长好生厉害。”鄢阶口中咳血,唇边带笑,眼底却是刻骨的仇恨。

雪衣青年一双银眸冷冷地睨着他,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平淡:“滚回去当你的丹竺族长,莫惹为兄生气,可懂?”言罢却也不看他,只拥着那女妖离开。

愤恨不甘种种情绪翻涌,逼得向来不可一世的紫衣侯又咳出了一大滩血,却也无法,他打不过鄢郦,就连这所谓的族长之位,也是他当初宁可离家也弃之不任的。

“呵,可笑吾将你视作毕生之敌,却不配为你之敌吗?”幽幽夜色里,有人落寞叹息。

“鄢郦,我冷……”暖融融的马车上,怀中只剩了兜衣小裤的美人儿瑟缩着往他怀里钻,“你再亲亲我,亲亲我”嗓音软弱地混着哭音,“阿禾乖。”银眸温柔得像要溢出水纹,鄢郦一遍一遍抚过小娘子纤弱的脊背,薄唇落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

“我,我不是故意要走丢的。”茶眸含着雾蒙蒙的水意,姀绾姬螓首微仰,讨好般地亲了亲他面颊。瞧见他眸色渐深后,又缩回去,蹭他颈窝。

“掳走我的人,是我旧识。幼时我满族遭祸,是那人的父亲将我救出来,因我父郁舒昔年战场上对林幕曾有救命之恩。后年岁渐长,那人母亲恐我阻她儿仕途,欲下杀手,我得知后便从林府逃了出来。”小娘子嗓音平淡,叙她过往。

“浔河的水太冷,我那时以为自己快要死时,是夫人救了我,夫人将我留在房中调养了两月,我才渐渐能下床走动,后来发生一些变故,夫人临走前将我送离那座府,托我好好照顾阿玖。”

“鄢郦?”暖意熏得人迷迷糊糊,阿禾说着,便有些犯困,嗓音也渐渐弱下来,却还记着要唤她夫君。

“夫人乖,睡吧。”青年嗓音温和,有梦境般的柔软。“鄢郦……”阿禾此时已被哄得不大清醒,手中握着郎君的两根长指,脸颊飘红,却也含含糊糊地将闷在胸口的话语说了出来,“我喜欢你。”“嗯,我爱你。”这话从耳廓传到了心房。阿禾捂住被郎君亲过的耳垂,在想当真色令智昏,她方才的胆子是从哪儿来的啊。

月光可见,青年唇角有止不住的笑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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