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家族召开了会议,能到场的都围坐在沙发上,目光齐齐对着此刻面色镇静的我。哈,笨蛋,以为一个三堂会审就能把我吓到吗,太小看我了。
右京身边坐着那个还挂着晶莹泪珠的风斗弟弟,此刻他正用假装凶狠的眼神看着我,绵羊就是绵羊,再凶狠也打不过大灰狼……嗯,我是不是影射了什么。
“咳,那个,绘麻啊。”首先是右京开口了,也是,在雅辰有急诊无法到场的情况下,这里只能他做主。我歪头看他,面露天真,风斗继续用眼神凌迟我,他也不怕这样看着看着会爱上我……哦,不行,我的恶魔基因又要爆发了,这是不对的,压住压住。肩膀上朱利使劲跳脚,“可恶,竟然想欺负小千,不允许不允许!”
这里的人,没人能欺负我。
除非我真把他们当做亲人了。
“风斗说你是变态,那个,就是想要……”右京有些迟疑,也是,那种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我在心里小小地笑了一下,“右京哥,我不太知道你在说什么,下午我就只是看见风斗弟弟睡在那里,怕他冷想给他盖条单子,结果他就……然后我回房间了。”我红了脸,用带着恐惧的小眼神从下而上看着每个男性兄弟。
不得不说,这招挺好用的。
看着大家把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风斗立刻站了起来,“这女人骗人,虽然我确实是看不上她,也想吓她一跳。但我还没动手……”要扒住了对方的肩膀,制止了他接下去想要说的话,“好了,恶作剧就到此为止吧,以后绘麻就是我们的家人了,即使你再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啊。”要一番话让风斗气红了脸,“才不是,我没有骗人啊。”
啧,女性其实在某些地方占优势呢。
弥爬上沙发坐在我身边,“对啊,姐姐可好了,我很喜欢姐姐啊,绘麻姐姐一定不会随便欺负风斗哥哥的。”
看吧,大家都帮我说话,因为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
风斗君,抱歉呢。
嘻嘻。
椿看了看周围,“嘛,这种情况下虽然比较想相信绘麻多一点,只不过风斗也实在很可怜啊。”
真奇怪,平常总是黏我的椿竟然不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梓笑了笑接话,“我倒是不在乎这些,只不过,这种关系确实不利于家里的和睦啊。”
我似乎懂了些。深沉地看了他们两眼,我站起来憋出了一副慌张又楚楚可怜的语气对着此刻依然脸通红的小风斗,“对不起,风斗君,这次是我做的不好,请您原谅我。”只字不提自己所犯下的事情,如果有胆子的话,就继续追问吧。风斗果然不说话了,只是哆嗦着嘴唇继续恶狠狠地盯视着我,昂略微有些担心,来回瞅了瞅,“风斗和绘麻,不要这样,大家都是一家人啊。”
是啊,都是一家人啊。
朱利也在一旁乱叫,我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做些什么风斗就气成这样子,但我想大概是因为男孩子的脸皮比较薄吧。
“可……可恶……”良久,男孩子露出一个恶意微笑,他倏尔扑了过来阿英,对着我的嘴唇就是狠狠一咬,在我察觉到痛楚的时候他已经逃之夭夭,“哼,臭女人,比脸皮厚我可不会输给你。”愤愤然摸着染满鲜血的嘴唇,我重重将茶杯一放,纸巾一抽,脸上一抹,好啊,朝日奈风斗,这个梁子,我和你结定了!哼!
“绘……麻。”似乎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昂有些不知所措。我看了他们几人几眼,直接转身上了楼梯。
不好了,本性暴露了。
会不会被赶出家门呢?
真有意思。
“等等啊,绘麻。”要追了过来,不过我这副样子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违背了族规,所以我需要洗把脸,再把血止了。“昂的生日就要到了。”这句子信息量略大,我停了下来,那波人似乎不理解朝日奈要为什么要提到这个,在那里议论纷纷,“阿勒,要哥提昂是什么意思啊……”想了想,椿来了精神,“莫非有jq?”这精神来得突兀,情绪也来得异常突兀。就在这吵吵嚷嚷的气氛中,一直在同学家玩的侑介回来了。
“啊,家里这么多人,真是奇怪啊。”他掏了钥匙然后把门关上,之后望着这一圈人开始做出疑惑的表情,“喂,你们这是怎么了?”然后他看到了我,“喂,你怎么搞的啊,为什么嘴唇会受伤!”不提倒好,这下子马蜂窝算是烧起来了。“对了,嘴唇破了。”椿和梓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我。为什么看我?“知道了,我会准备的。”今天稍微有些不爽,主要是暴露地太狠了,切。
仰面躺倒在床上,我闭上了双眼,朱利在一旁磨牙,“小千啊,可恶,我竟然让你的初吻被夺走了,真是不能原谅。”呀呀呀,朱利在那里死命地咬着坚果,生像是对待杀父仇人一般。我摇了摇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其实跟我也没关系。”就当被狗咬了吧,我真正在意的,是如果不继续假扮一个乖乖女还有什么意义。啊,好像没有意义了,哦,对了,昂的生日要到了,送什么好呢,送什么既不显得突兀又可以显示我作为妹妹的身份呢。
不过好像我只会拉小提琴,总不能在生日宴会上唱那些哄小萝莉们开心的歌曲吧。
索性坐起来,学着以前看到的姐姐们的化妆技巧,将我嘴唇上的伤口掩盖起来。
说起来心里还蛮复杂的,一个男人,在这里抹口红,会被当做变态吧。
不,我已经成功变态了。
学会了如何上厕所的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
看看日历,发现昂的生日就在明天,啊,生日蛋糕要准备,礼物要准备,然后是我的即兴演奏,不需要多么付出感情,估计随便亮一手就行了,反正我是初学者。初学者做错任何事都会被原谅的。“嘟噜嘟噜!”嗯,什么声音?我诧异地回头,朱利正拿着我的手机跑过来,看了看来电显示,爸爸……啧,我都快忘记这个男人了,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算了,还好不是面对面,如果以后还要见面的话,就必须要在这里打好我性情有些变化的预防针了。
“喂,爸爸。”
“嗯,绘麻,新家舒服吗?”是个很温柔的声音,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完全不舒服,我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当然,这些话不能说。
“非常舒服,大家待我都很亲切,就像一家人一样。”
“傻丫头,本来就是一家人啊。”
哦,我忘记了,吐了吐舌头假装那只是一时嘴快。
“……”
“……”
然后就是沉默,完全的沉默,我找不到话题,所以等着对方说话,没想到爸爸也如此沉默,稍微有些尴尬。
“绘麻,你是不是有些烦恼?”终于,他出声了,烦恼确实有,但你们完全无法体会到啊。
“没有的,只是转学稍微有些累。”
“转学?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你转到哪里了?”
“星奏学院。”
“你会音乐?”爸爸听起来很吃惊。
“嘛,学了学小提琴,班里垫底的嘛。”撒了撒娇充分显示着我的小女生姿态。
“好好好,绘麻喜欢什么就去学什么,爸爸不拦你,不过也别太累着自己。”
“嗯好。”
“……”
“……”
又是一阵沉默,我看了看天色,“还有要说的吗,我要去吃晚饭了。”
“绘麻,再过几天就是我和你的新妈妈的婚礼,记得来参加。”
“……我知道了。”沉默地挂了电话,我将手贴在心上,没有感情啊。
你与谁结婚,都与我没有关系,但我又必须祝福你们。
爸爸幸福吗?
大概是幸福的。
“小千,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朱利跳到梳妆台上。
是吗,你也察觉了啊,我想家了。
即便大家无法相处超过二十年,但那也是家啊,同甘共苦的家,想必在那边的绘麻小姐,也是如此的思恋着这里吧。
“咚咚。”是敲门声,我走过去开门,右京先生站在那里微微笑了笑,“晚饭做好了,要下来吃吗?”
真是亲切啊,我也笑了,“有多余的吗?”
男人叹了口气,“当然,我把家里的储备粮都拿出来了。”
沉默之后我跟他都笑了起来,有些事情,感伤过后就会慢慢发酵,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哪怕到老,都不会忘却。
我很荣幸我有这样一段温暖的记忆,这样哪怕是即刻去死,也可以在这些记忆里带着满身的荣光向着彼岸花开的方向离开。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悲怆,右京忽然用双手托起了我的脑袋,两个人的鼻尖挨到了一起,我甚至可以从他瞳孔里看到我此刻狼狈的表情,“妹妹不可以做一个人在房间哭泣这种犯规的举动哦,有那么多哥哥,随便扑进哪一个怀里都可以。”稍微有些温暖啊,我双手止不住地拥住了那宽阔的肩膀,“右京哥,再活五百年。”
他稍微愣了一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