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气象,好运乘冬来。所谓人逢喜事爽,可李常却不以为然。杵着拐杖来到厅堂,本打算透透气,谁知还碰着麻烦事。媒妁老妇正向李盛侃说着画像之人。
“陈府二少,经谋布织商行,文质彬彬,一表人才。”
李常坐他们在一旁,悠悠说道。
“陈航,早年参考学试,暗与考官以利私通,后人揭举,心有不忿,反而还打了别人一顿。”
李盛听后,立即将画像丢到地上。媒人脸色尴尬,赔笑说着。
“大人不满意还有另一些。像是房府,书香世家,长子为人谦和,吃得都是墨水哩!”
看着媒婆夸大言词的丑态,李常笑出了声。
“房是杰,幼时身患怪疾,常年卧榻,足不出户,能拿起的东西也就是纸和笔而已。小妹嫁过去后,既要伺候公婆,又要照顾丈夫。这命可真苦哟!”
一个游说,一个拆穿。这下,媒人是跟李常杠上了。
“刘府次子刘寻,家境殷实,模样俊俏,有不少女子家都投爱于他!”
“的确!姿雅阁里的红英、青棉、白葵,这几位头牌见过也都说俊俏不凡!”
李常是看戏不嫌事大,闷在屋里三十天,难得出来与人“聊天”,也真是痛快。
媒人脸皮再厚也被李常剥光,自是不逗留一刻。李盛有气,却不是因媒人欺骗,而是李常那副怡然自得的神色。
“既然能下床行走,说明好了七七八八,不如不如与老夫来看看哪家姑娘适合?”
李盛翻开另一堆画像,开始认真思量。李常听着疑惑,几个兄弟姊妹年龄尚小,根本未到成家的时候。即刻间,他明白了。
“父亲过于着急,儿子心性不定,成家立业还是时候再说为好。”
“不早了,也许成了家才好。”
成家是好,好就好在能把李常从黄雀儿那趟浑水里扯出来。届时有妻有儿,心思便不会放在别人身上。李盛依然担心李常会犯傻,作些出格的事。
犹豫之中,李常看见父亲鬓边青丝变白发时,嘴里一字也道不出。本是无缘无份,何必执着?生死面前,然保自身。
“儿子明白,随父亲做主。”
虽是作了决定,但李常并非全心全意,心下郁闷不止。出了厅堂,一瘸一拐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花囿里。站在树下,看这光秃秃的枝丫,更是无任何好心情。
“大少爷,外边冷,要不回屋里头吧?”
丫鬟翠儿劝说着,可见人没反应,知是不愿。
“黄雀儿是不是常来这里?”
突然一问,翠儿愣住神。莫非是发现了她们偷懒?
“是的,雀儿总是爱来这里,说是喜欢这树。一有扫叶剪枝的事时,她便自告奋勇,是拦也拦不住。”
翠儿连忙推脱,怕李常听出些什么。
“待会儿替我准备些木头和刻刀,用普通木头即可。”
“是。”
“你现在就去。”
“是。”
话音刚落,翠儿立刻溜之大吉。独自站在雪地里,李常突生感慨:以前为何没注意到黄雀儿?思绪迷蒙间,他眼前似有她的身影。
黄雀儿此时站在李常面前,对着他笑,眼泉横波,笑容憨态。她一笑,他也跟着笑。虚幻假象前,李常像个傻子一样,居然对着空气展颜露齿。
民间热闹,皇宫亦是。宁妃不喜节日,因妃嫔相聚时,总少不了争风吃醋。有道是眼不看为净,她宁愿整日坐在窗前。
刘顺来时,身后还带了礼盒。潜走宫女后,只剩两人。
“屋外冷,娘娘还是离窗边远点吧。”
“不冷,倒是难得清净。”
宁妃看到桌面上的剔红圆盘盒,顿时失了兴致。那堆甜食果脯,她向来不爱,只因惠妃爱吃,所以皇帝特意准备,一同分发给后宫。
“你拿去吃吧。”
“多谢娘娘。”
每年如此,刘顺是吃得牙疼,但宁妃赏赐的东西,又不舍得分给别人吃。
宁妃静静坐着,刘顺也静静地看着。她习惯了如此,并不着急潜退刘顺。
“李顺,你说他们在耍什么把戏呢?”
“小人不知。”
前日得到消息,赵逍与赵恒似在密谋画策着,但其中详细内容又不清晰,只知派了小部分人马行动。
手下的人一直注意他们的动向,宁妃总是提心吊胆,生怕被人抓住一点遗漏。
刘顺是宁妃的人,凡事皇帝有特殊动向,他都会禀告。可最近风平浪静,实在也看不出端倪。一来二去,两个人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除了他们,赵识尧也是思索着,于是找个适当的时日去往李府。
雕刻这门手艺,是手工活儿,初入门路的总会受点伤。连续三日,李常都在夜里掌灯刻木,而眼睛酸涩,手指划伤都是常事。往往易事难做。
“大少爷,静王殿下来了。”
李常一听门外声,随即将那些物件丢进箱子里,地上的木屑也用脚踢散。
“进来吧。”
赵识尧进屋,李常便撑着拐杖走过来。
“腿上好些了么?”
“好些了。”
闲话不多说,赵识尧直接坦白来意,与李常共商对策。
“那群人去哪儿?”
“西北方。出宫后各自分散,具体位置不详。”
如此隐秘小心,事情定是不简单。李常走到书桌前,从架篮里抽出一管卷纸,然后打开查看。
“殿下,项山位于西北方处。”
重返项山?赵识尧不解。李常见到赵识尧严肃的神色,宽慰道。
“无论何事,都先稳住阵脚,先后再作应对。”
赵识尧庆幸身边有人,无需单打独斗,而今还多了林静婉。
“出生自高门府邸的女子,应送什么礼品为好?”
赵识尧问着李常,因他知道李常是情场浪子,常年游走女人花香里,懂得应比自己多。
李常听出赵识尧所说的女子不是黄雀儿,可若不是她,那事儿就难了。
“从自身来说,珠宝首饰、胭脂水粉和锦绣绸缎;从外在来说,房屋地契、酒楼平房和雕车宝马。”
“她不缺这些。”
李常又想了想,笑道。
“以身作礼,她定是喜不自胜哩!”
赵识尧对此不置可否。可见李常坐回凳子上,脸色骤变得忧愁。于是调侃道。
“你又在想哪家的小姐?”
“近日是头疼媒婆的那张快嘴,直让我听得心里发怵。”
赵识尧有些惊讶,问道。
“为何如此突如其来?”
“估计是想抱孙子了。”
李常不说实话,是怕赵识尧多心。
“成家或许对你来说是好事。”
赵识尧是放下心来,好似终于消除了障碍一样。
“小人有事拜托殿下。”
李常说完,便从收纳箱里找出一支簪子,然后解释道。
“这支簪子是丫鬟翠儿篆刻而成,她说是久日不见黄雀儿,陪感思念。而木簪作新年礼物,以表心意。”
赵识尧接过,看这木质下等,手法工序差劲,顶部也只有银杏叶的轮廓,细节浅少。
“为何银杏叶?”
“因为翠儿说是黄雀儿唯独钟情这花,喜爱程度比一般人还要多得多。”
黄雀儿虽是将赵识尧赠予的东西,都一一放好。但实则却不见她穿戴,或是真心喜欢。
“我会转交于她的。”
“多谢殿下。”
回府后,赵识尧第一时间就把簪子送给黄雀儿。而黄雀儿收到后是异常开心,仿佛十车珠宝都不及这小簪子。
“我刻了几个日夜,见到你欢喜,也是没有白费。”
“多谢殿下!小的很喜欢!”
黄雀儿根本不会怀疑,她急忙把簪子插在头发上,转过头询问。
“好看吗?”
“好看。”
赵识尧见到黄雀儿的精气神是回来了,认定撒谎也是无可厚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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