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趁着旬北川完全缓神之前拎了包就逃。
她回到家的时候南卫园还在铺子里收拾柜台,小工都已经下班了。
她莫名有点心虚,张嘴喊了一声“外公,我回来了”就想往里走。
南卫园却难得喊停,打量她一眼:“怎么弄得疯疯癫癫的,玩得开心吧?”
“还行吧。”
南卫园了然地笑了一下,脸上的褶皱都深了,又道:“你妈来电话,说快开学了,她来接你回去。”
向南眨眨眼,似乎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捏了捏手里的背包肩带:“哦,那她什么时候来?”
“过几天,没定呢,”老头手不闲着,捧了一堆金银花小心翼翼地放进药柜,“啧啧,让他们干活真指望不上,这花晒太过瓣都掉了……”
转头看到向南还在原地:“你知道你爸妈工作忙,也是为了你不是?”
“知道,我又没说什么。”
向南埋头往后院走,直到进了屋才把包随便一扔,泄气般地趴到床上。
她倒是明白父母的不易,可孩子总希望能得到多点陪伴的。
从小不常在父母身边,懂事之后才生活在一起,和他们之间似乎隔着层透明玻璃,还是隔音效果最好的那种。
她原也想和他们撒娇,却发现开口太难,往往她还没能开口抱怨撒娇,他们就准备好说辞,无非是工作的原因,最可恨的是最后还会真心实意和她道歉。
她是大孩子了,做不到和稚童一般无理取闹,太过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往往也能很好地排解憋闷的情绪。
又想到无论是说好带她出去玩,还是参加学校的活动,家长会,大半都有过失约。
她给自己翻了个身,突然觉得自己原本该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过于敏感反而超脱成了没心没肺的种。
她决心要将无欲无求贯彻到底。
———
第二天南雯琴就确定了来接向南的日子。
向南收拾完东西就等着妈妈来接,等到她失约的电话,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失望和难过萦绕着心脏,好像混进血液流进四肢百骸,变得习以为常。
南卫园还在和南雯琴通电话:“不是急着开学吗?……那你让阿南怎么回去?”
他停下来听对面讲话,女人的声音好像能顺着电流滋滋传出,老头最后妥协:“行吧,那你过几天来。”
南卫园挂了电话,向南已经往后院返回去了,把行李箱拖回房间,又跑到树荫下乘凉。
他正想着怎么和外孙女开口,来不及往后头走,店外走进一个熟人。
旬北川看他一筹莫展的脸,微笑道:“老爷子,您孙女回去了?”
“没哪。”
“那怎么丧着脸?”男人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就是没能回去,本来她妈来接她,来不了,她爸又出差了……”南卫园摇摇头,一副没辙的样子。
“哦——”男人拖长了音,“所以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南卫园义正严词,“她妈过两天来接她。”
老头这次倒是没唬人,本以为今天向南就走了,没人送药,让旬北川自己来拿。
却听男人开口:“没事,正好周栩要来,我让他帮忙送一下。”
“这倒可以,但是得问阿南。”南卫园指了指后院方向。
“行。”旬北川话落就径直朝后头走。
他走到向南旁边站定,女孩直愣愣盯着虚无发呆,看不透心情好坏的模样。
发觉来人,她也不理睬,男人伸出右手,弯腰揉她脑袋。
向南真觉得他把自己当宠物了,拍了一下他的手没拍掉,于是双手一起握住脑袋上的魔爪,和他角力。
“呵。”男人笑出声,眯眼看她挣扎。
像只怒火中烧的小猫崽,虚张声势。
体力差距太大,向南抵挡不过,肚子里好像憋着一团火,她猜他一定把自己当成猫咪的毛线球,任他揉圆搓扁团啊团。
僵持到最后向南出了一身汗,她想不通自己明明是来乘凉静心的,怎么会和这个人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她气喘吁吁地靠坐在椅子上,觑见旬北川又拉了把椅子坐她旁边。
“你好幼稚啊……”她感觉心累更甚于身累,却也因此不那么在意南雯琴失约的事了。
男人似乎很满意她现在的状态,笑得满足,看得向南一阵激灵。
“我让周栩送你回去怎么样?”旬北川突然开口。
“好啊。”她不假思索。
———
坐上奔驰后座的时候,向南把车窗摇下和南卫园道别。
旬北川在车外望着她,却没等来其他话语,向南只是凝视他一会儿,又垂头不再看他。
他头脑清晰,对她的小伎俩看不上眼,可又对这小家伙没辙,主动拉开车门:“我也回去一趟,有事要处理。”
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解释。
一路上两人却毫无交流,向南困倦,直接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快到向南家了。
顺着某条人烟稀少的马路行驶时,她突然开口:“那是我要上的高中。”
旬北川转头,能看到她示意的方向是一排错落有致又庄重肃穆的建筑群。
“你记住了吗?”她抬眼看他,明明睡意惺忪,眼睛却亮得惊人。
“嗯。”他浅浅地笑,好像可以包容她的天真一般。
———
奔驰开进小区之后,旬北川没有下车,在车上等周栩送向南回家就离开。
周栩下楼的时候却抱了一堆东西,他打开车门放在副驾驶上:“这是向南外公给她的笋干,她说吃不完就让我拿点。”
旬北川点点头。
“老板,您还要去这边的分公司?”周栩不知道那只是他随便找的借口。
“嗯。”他深刻体会了自作自受的苦。
南边的分公司规模不大,等巡视了一圈之后被经理诚惶诚恐地送大佛一般请出,旬北川直接让周栩送自己回山城镇上。
周栩苦不堪言,临了还被旬北川顺走了向南送的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