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随楚冯到了与之前见过的二师姐小院西面对称的小院,此院中枝叶繁盛,虽与下午见的那小院对称,但因植被很多,又与院后一片花园林子相连,路边石灯及廊下灯笼照射下,一片生机盎然,竟不似冬日之景。辛潇想这估计也是那地泉之功效吧,如果进到谷中,又会是如何光景。
楚祺给楚冯开门,后者进入屋中,在正堂的红木椅中坐下,楚祺想上前扶他,却被他挥挥手拒绝,楚祺只好给他端上一杯热茶,辛钟二人正关了门进到屋中,辛潇还想左右看看,又生生忍住了。
“你们都坐吧。”
“我叫你们来,是主要为了商议你二人的习武计划,非程你平时在家里只练些基础的拳脚功夫,武器典籍也是杂杂地各接触了些皮毛,却也不知自己应该学什么为主,你可以自己再想想,也可以去楚门各系观摩,我楚门别的不说,武学典籍倒是很多,也有我楚门专门的秘籍,你作为我的嫡系弟子,可以任学。我和你师母都擅长拳脚外家功夫,你师母还擅使双刀,你大师兄擅笔刀,你二师姐和三师兄均用剑,只不过她二人其实什么都使得来,但你二师姐不喜人多,等你们几人见过,过一段时间再说。”
楚冯喝了一口茶,停了半晌。辛潇眼神明亮,一直在示意:“师父师父,我呢我呢!”
“至于潇潇你,因你无武学基础,我收你本是为你避凶兆之祸事,但你既入我楚某人嫡系,自然是不可因无基础而松懈,你跟着非程,平时做些提升体力和内力的锻炼,也一样跟着他各处观摩,或者寻你大师兄二师姐指点你。楚祺。”
“掌门。”
“其他你做安排吧,非程潇潇的院子也收拾出来了?先让他俩住在谷中吧,这些天小落也在谷中,或可引她们四人相见。”
“好的,掌门。”楚祺恭谨答应。
辛潇张张嘴,还是没忍住,问道:“师父您呢?”
“马上年关,师父会要一直忙到年后,也许顾不上你们两个,后面或许还有一些事,你放心,师父有时间会从山上下来看你们的,你跟着非程好好练武,有事就找大师兄,知道吗?好了,天色已晚,你们回屋去吧。楚祺送送她们。”
辛潇跟着钟非程起身,向楚冯行了礼,跟着楚祺又回到房间的院落,楚祺在院门口说道:“小师妹,四师弟,我就不送你们进屋了,我怕师父还有什么吩咐,这就回去了。你们好好休息。”
两人牵了手进了辛潇的房间,辛潇打开包裹收拾,钟非程去后面浴室拿了一个脸盆一桶热水回来,像以前住客栈一样,让辛潇洗脸洗脚,想他一个大家公子,干起这仆从丫鬟的活来也丝毫不见烦躁,辛潇饭后走了这一路,进了屋子暖和过来如果再出去洗漱,怕要冷热交替生病。
辛潇见他忙里忙外,何尝不知他平时在家肯定是不做这些活计的,当下拿毛巾捂着泡得热热的脚丫子,等他从浴室回来陪她说话。
钟非程自己在浴室打水洗过脸手,又简单冲了个脚,拎了一壶热茶回到辛潇屋中。
“小师妹,喝茶。”
钟非程端着茶走到辛潇身旁,就见这小姑娘洗了脚就再也不肯穿白天的靴子了,果然拿了毛巾捂着脚,短袄也脱了,幸好这屋里比以前的客栈暖和许多,也不需他提醒她赶紧进被窝,否则脚白泡了。
“师兄,你对我真好。”
“那当然,你是我小师妹嘛!我肯定要对你好的呀!”
“师兄,我还想跟你说说话,但是我有点困。”说完辛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那你睡吧,要不要我等你睡着再走?”
“不用啦,你也累了一天了,你赶紧回去歇息吧。晚安师兄。”
“那我等你躺下就走,你躺下吧,被子不凉吧?”
“嗯嗯,不凉的,这屋子里哪里都挺舒服,我短袄都脱了,谷中肯定比这还暖和,师兄我好期待呀。”
说完辛潇的眼睛就迷糊了闭上了,钟非程见她这个样子,不禁轻笑一声,摸摸她的头,俯身捏好她的被角,瞥见她绯色的唇和脸蛋,身上一阵发热,他轻咳一声,退到床边,盯着辛潇的睡颜一会,默默退出去回到自己屋中。
钟非程和衣躺下,想着墙那边就是辛潇,又忍不住一阵笑意,想着辛潇睡着之前那个大大的哈欠,自己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钟非程和往常一样早醒了,听得院内有人进出走动,楚十七在门外敲了下门,钟非程屋里应了,楚十七低声道:“钟师兄,前厅里已备好早餐了,楚麟师兄说昨天下午小师妹要的甜豆腐脑和小笼包一起送来了,还给小师妹留了话,希望合她的胃口。”
钟非程一面起床穿衣,一面应道:“多谢楚师兄了,我这就去叫潇潇起床。师父和大师兄起了吗?”
“掌门和大师兄已在清点准备回山了。等我们吃好了就启程。”
钟非程走出屋,今天应是个好天气,昨夜回来路上就见天空无云,此刻虽还未见太阳,但空气清新,无风无雪。
他敲了敲辛潇的房门,听得里屋辛潇起身,他在门口问道:“潇潇,你是想和我一起去浴室洗漱,还是等我给你打水来?”
辛潇一把拉开房门,拿着毛巾牙刷打哈欠,道:“十七师兄的话我都听到了,咱们一起快去洗漱,我想吃小笼包。”
两人洗漱完毕,去前厅吃早饭,楚十七和王霞英,王霏英两位师姐,正在前厅吃饭,此时不见掌门和林长老,大师兄也不在,落座的五个人都是同级弟子,气氛轻松,看辛潇汤匙舀着白嫩嫩的甜豆腐脑,都好奇道:“我们几个均生于北方,一般豆腐脑都是吃打卤的,咸口味的,第一次见有人吃甜的。小师妹,好吃吗?”
“我从没有听说过豆腐脑吃咸的,打卤又是什么?”辛潇咽下豆腐脑,说道:“甜豆腐脑做冬日下午甜点最好了,早上吃其实有点腻,但我家乡也有人特别喜欢早上吃的。王师姐你们要尝一尝吗?那大碗里还有。”
楚麟给她送来的这豆腐脑不是放的白糖,而是放的蜂蜜,也没有那么腻,两个师姐都各尝了个鲜。
早饭毕,几人各自回屋收拾行李物品,辛钟二人跟着两位王姓师姐去到大院后门,只听得楚祺在门口吩咐楚十七:“这几箱还是走飞索栈道运上去,放置在聚贤堂,这几箱有标记的比较重要,一会我和林长老随身带着。师父和钟师弟小师妹的行李你记得收一下,也随栈道吧。”
钟非程在辛潇耳边解释:“因山中难走,此次回山恐怕就我们几个,物品较多,就会启用飞索栈道,一会上山我背你。”
楚门所在的地域,乃是最初五百年前一奇道人带领门人及其余交好门派避祸而越海寻到的一方陆地,与那有朝廷有君王的五夏大陆隔海相望。几百年过去,此地远离那朝廷地界,自成一方江湖世界,竟也欣欣向荣,慢慢形成现下的格局。
以东西盟合作联并的连刀盟雄踞中原,前身就是那道人门派。连刀盟自诩武林正统,也的确有此资本,东盟除主家钟家外,还有与其交好的王张徐三大家,四家同气连枝,西盟无主家,门户众多,按说鱼龙混杂,但其中也不乏惊才绝艳之辈,现任盟主封焕便是这样一位出身西盟的响当当的人物。
与连刀盟同处中原的楚门专门收集武学秘籍,武器功法,是从两百年前第一任掌门楚成开始,两百年间并不私藏武学秘籍,反而还推广贩卖一些改良后的武学心法,让普通人家也能练武强身,但又因这楚成最初得来的这些武学秘籍并不完全光明正大,因此连刀盟中某些派系及江湖一些门派,均不齿其开派。两百年过去,楚门依旧是这亦正亦邪的门派,不过三十年前,因前任掌门楚廷意外亡故后,临危受命的现任第九代掌门楚冯为人忠直,与连刀盟东盟钟家关系密切,江湖新旧两大派日渐和谐。
楚门和连刀盟颇有渊源,楚门兴起的这两百年间,与连刀盟既有相争之时,也有合作之时。一百年前,连刀盟与楚门争斗得厉害,后来是连刀盟大约觉得压制不住,两派又重新和谈,近百年来无事。
除这两派外,还有四宫五庄和数十大小帮派,有的历史悠久,有的后起之秀,分落在东西南北各个地界。
此外还有药学大家清派,清派大掌门姜泽江湖人称善泽女,医术高超,虽只有二十七八,但座下医徒数百,在江湖行医寻药,寻常门派断不敢与其为敌,反而还殷勤备至,一路护送,大开方便之门。姜泽为人温婉平和,救死扶伤无数,人人称道,但她有一表妹,名唤姜涯,本是内定的清派小掌门,三年前姜涯双十年华,却不知为何与姜泽闹翻,叛出清派,在江湖中犯下不少或大或小的恶事,甚至自称恶涯女,明显是与表姐姜泽叫板,于两年前加入邪教广刹的南刹,与南刹煞女何思一见如故,竟成忘年姐妹。
邪教广刹的北刹位于西北雪原,雪山连绵至楚门飞凌山山脉,千山鸟绝,北刹煞女秦无汀一直对位处云海森林的南刹蠢蠢欲动,听闻姜涯之事,甚至嗤笑道:“何思这是越活越回去了,还想着她那流离飘忽的天才妹妹呐,这就又迫不及待认一个新妹妹。也不知这新妹妹知那旧妹妹往事,会生出什么心思哈哈哈哈。”
这些江湖往事,地界势力辛潇听钟非程讲了一路,源起北方雪原,斜向奔流过整个大陆的祁江,最终绕过云海森林,终点是那处茫茫海域。她家位于的那江南小城,就在祁江江南的韶城周边,靠一条支流养育,她从小去到最远的地方,就是半天脚程的韶城,从未见过大山大河。现在随师父师兄来到这飞凌山山脚,心中荡起波澜壮阔的豪意,这就是飞凌山,如此雄奇,听钟师兄说,飞凌山虽然叫飞凌山,其实应该是一处连绵的山脉,群山无数,楚门所在的前峰是平时所说的飞凌山,只这一山就已如此巍峨,不知这山脉又是如何震撼。
钟非程跟在辛潇身侧,看她满眼惊叹,不由仔细在心中描摹她的侧脸,此时正是阳光遍布,山中鸟雀啾鸣,远远传来,竟似要走入一场仙境,而这仙境口有一位外来的小仙子,正看景出神,他不忍出声打扰,怕惊走这小仙子。
只一刻,辛潇心思回转,感觉到钟非程的目光,侧头对他嫣然一笑,又将手自然地伸到他的大手中,拉住他往前追去。
众人行了半个时辰,起初山路还算平坦宽阔,树木粗壮,往后渐渐难走,一行人中唯有辛潇从未习武,走得颇为艰难,其他人虽身有轻功,但楚冯想到昨日回别院辛潇硬要下车那一幕,走在最前却刻意放慢脚步,跟在他身后的林长老和弟子,均与他保持相同速度。待辛潇实在是难以支撑,拉拉钟非程的手,示意师兄还是背上她,免得连累众人速度。
一路上山又下山,复又上山,如此近两个时辰后,背着辛潇的人已经从钟非程换到王霞英,又换到王霏英,来到广阔的山门前路,辛潇又执意下地走了一会,一行人终于在山门处站定。
山门处值守的弟子远远见掌门将到,早早就把山门打开,口中恭敬道:“拜见掌门。拜见林长老。”
楚冯和林长老点头走过,那几名弟子抬头去看缀在队尾的两个新弟子,心中好奇,却也不显在脸上,那钟非程在连刀盟和楚门的来往中均见过几次,他正拉着身旁微微有些喘气的娇小女子,那女孩两颊飞红,一双巧目顾盼,正在打量这高耸的山门,钟非程低头与她说话,两人一个白衣轩昂,一个紫衣娇俏,神态亲密,看上去已然是非常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