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这呆头呆脑的祢衡当了真,云霄娘娘“唉哟”一声,又“啧”一声,恨自己把话说太直白了。她急了,负手在镜前转了几圈。
祢衡脖梗儿延长,还是看不见面庞花花的苍小六,他把眼皮一搭,喝了一口仙茗,委屈地说:“娘娘,您遮住阿衡看须曼那了……择日不如撞日,阿衡今日就下凡去扫她吧。”
祢衡复默念:要扫她,还要(使心用腹)使劲儿地扫。
不计日月就去找她?这么着急?完了完了这小行子是深深地陷入情网里了。
正是春心顿起,按捺不住。
云霄娘娘在心里说道,扭过头看镜子的画面,苍小六已变成人身,穿着一身果绿的衣裳,脚下雀跃,跑进乔红熹怀里扯娇,说:“阿娘,小六可厉害?”
乔红熹面目和善,抽扬一番苍小六,但转头就把身旁拿着美人拳垂腿的苍迟砑了一下:“光不光,糙不糙,老蔬菜,不觉臊。”
小鹤子、虞蛮蛮、伏双和卫赐也在,他们都挨挡儿抽扬苍小六。
小鹤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胖忽忽的,肚子吃成凸圆样儿,她比苍小六还高兴,明明是人样,却在哪儿百百跳,欢然拍掌:“呜呜啦啦,小鹤子的妹妹好棒。”
云霄娘娘心生一计,她指着有两幅面孔的乔红熹,绰有余暇,对祢衡道:“这位是你的须曼那的阿娘,连大乖龙都敢骂成是光不光,糙不糙的。你一个不伶俐的身份,在她眼里就像是一坨踩在脚下的泥土,小行子啊,听娘娘的话,先成仙,再追爱。”
“成仙要多久?”祢衡初开情窦,春心蠢蠢欲动,迫不及待地想下凡去见他的须曼那。
云霄娘娘扳指头认真一算:嗯……不久,十天之后。”
祢衡也算了一下,确实不久,人间的十年而已,他决心成仙,然后下凡追爱。但心里有了期盼,一天就过成了十天。
云霄娘娘整日价愁眉苦眼,挖空心思写的信送出去了,玉皇大帝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反而还不雌不雄地说,泛泛物什要成仙,是要多加几道霹雳来历练的。
唉,让玉皇大帝发善,是空花阳焰啊。
祢衡知晓了这个小耗,好多时候一边扫地一边垂头丧气说哈话,他问云霄娘娘:“若阿衡此时就下凡,身份是什么?”
“离开天界,就成流儿小妖。”云霄娘娘对他有愧疚,眼神开始闪躲,“阿衡,不如你成人吧,只需要去给你找户人家入了籍,你就能成人了。”
“人,得寿太短,身子也是杭好杭歹的。” 祢衡抹了一眼漂浮在脚下的彩云,“娘娘,阿衡成妖吧。娘娘放意,阿衡不会成为一个作耗的坏妖,阿衡会是一个天生天化的好妖。”
云霄娘娘无计可施,连叹了几口气,成全了祢衡。
她拿起金蛟剪给祢衡剪了一套可身的红衣裳,末了给他修理头发,拿出私藏了百年的脂粉在他脸上搽,将他打扮的很俊刮:“阿衡,你下凡以后,乃是靡家之人,万事要小心,原形千万不能决撒了。”
云霄娘娘以母亲的身份,提醒祢衡要小心,心思突然活络,嘴巴一张,凑过去与他咬个耳朵,把追爱的小技巧一一行行传授给他,其中一条是说不论如何,定要苟徇女子说的话。
祢衡一一嘿记,拿好扫帚,打稽首退下,准备下凡。
云霄娘娘跢脚,转侧身子揾粉泪,暗骂祢衡好没良心,说走就走。正当她哭了个事不有余的时候,祢衡停住不走了。
祢衡听到身后逗逗落落的啜泣声,顿了脚步,别过脑袋对云霄娘娘得色一笑,声音松脆的说:“娘娘,阿衡会努力让您和须曼那成为妇姑的。您放心,等阿衡入赘须曼那家,阿衡就不是靡家之人了。”
云霄娘娘争些儿没掇上气来:“入、入赘?”
……
怀了入赘之念的祢衡,下凡时谨记云霄娘娘说的话:要苟徇女子说的话,才能博女子欢心。
当苍小六说要去寻爹爹时,他想也没想顺了她的话,一挥扫帚,亲送她到爹爹身旁。
祢衡一心觉得这是好意无疑了,他的须曼那一定会高兴的。
话说苍迟瞧祢衡瞧个饱满,终于瞧出他的底细,骄傲之感从天降下,乐得他呷呷笑,放出一句狠话:“三日之后,再较长短。”而后携妻女与那只嗑瓜子嗑到嘴快烂掉的无肠公子走了。
底子被侵出,平日里万事都留一番小心祢衡,镇定如恒。
直到苍迟离了眼前,方渐觉头重脚轻,他不禁把眉头皱起,扫着地上的落叶,喃喃道:“啊……阿衡只是一张红纸的事情,被发现了。”
苍迟精神超迈,将苍小六带到东海次上去,说:“就是一张破纸罢了,爹爹教你一招,学会了,叫他到时候他不能讨回头,定要对你肘行膝步,痛哭求饶。”
被扫晴妖欺负了大半年,苍小六忿恨难消,早就耐不住要将他变成自己的口中鱼肉,听见爹爹的话,两眼放光:“小六要学!爹爹快教小六。”
“可怕……”乔红熹在一旁闲中系意苍迟,听他的一番话,心窝里霹霹啪啦,止不住惊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苍迟这嫩肚肠的厮,能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招数可教给姑娘的,是没事狠地与人干一架?还是没羞耻地躲到墙里去?
总亏都是略无用处的招数。
苍迟很满意苍小六的态度,雍雍然飞到面有愠意的乔红熹身旁,拿头上的角一直顶乔红熹的肚子,将往远处赶:“娇娇走远些,这招数威力太大,我怕伤到了娇娇。”
不提防苍迟用力突然猛了,乔红熹被顶了个敦坐。
乔红熹心情不美,揉着臀起身,捋下脸奚落了几句:“别教小六一些奇奇怪怪的招数。”
他是铜筋铁骨的怎么受伤都不会吃痛,睡一觉就好了,小六可不是,她才两百岁,受伤难瘥啊。
热突突将人顶倒,苍迟好献殷勤,一头钻进东海里头叼出一张石椅儿,让乔红熹坐下歇息。
乔红熹不情愿坐下,苍迟接近数步,缩在地上打横宽慰,陪着笑脸一个劲儿点头,再三保证自己的招数绝对有用,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
苍迟口若悬河,句句动容,废了半天的口舌,才让乔红熹宽心。
乔红熹抱住双关,冷声道:“暂且信你一回。”
得了乔红熹的允许,苍迟欢喜逾恒,洋洋得意地飞回苍小六身旁,说:“小六,看清楚了,这招数叫恶龙出火,那拿扫帚的东西,身上涮了香油,不怕水但是是个怕火的,学会了这招,此妖怪唾手可解决也。”
语毕,他对着一处空地深深地吸上一口气,气吸够了,嘴巴一张,顿开喉咙,一大团热腾腾的青火从口中喷出,惊走了一群在附近觅食的鸟儿。
“恶龙出火……”乔红熹想起当年被青火烧成废墟般的树林,手足厥冷,额头上的香汗,足足涔出有千万滴。
她可能不是个好母亲,此时此刻,她对那只扫晴妖发了恻隐之心。